向南星琢磨着聊点别的“对了学生……”
刚开口,却被后头传来的熟悉声音打断——
“学长。”
是商陆的声音。
向南星脖子梗住,不动了。
蒋方卓循声回头,商陆才又道“我能不能换到你旁边?我有个试验参数想请教你。”
显然在学长眼里,讨论学术比闲聊更有价值。
向南星的座位就这么被商陆有理有据地换了去。
她起身往后走,商陆起身往前走,二人错身而过时,向南星忍不住朝他龇牙“就你刻苦,作业带飞机上来做。”
“我乐意。”
面无表情三个字,怼得向南星气都没处撒。
只能灰溜溜地去后排和邹然同座。
邹然见到她倒挺开心,还笑着问了句“你刚和学长聊什么呢?我坐这儿都听见你笑了。”
“没啥。”向南星顺嘴敷衍道,更多心思则用来看一眼前方刚矮身坐下的商陆,一屁股坐下,生闷气。
团队此行的目的地是汶川和绵阳两地,一行人到了成都之后待了一晚,等物资和药品装车上路后,跟车队去了汶川。
车队沿着蓉昌高速一路向北,08年末直达汶川路段还未开通,等车子下了高速,颠簸就没停止过。
车上的条件远不比成都,向南星一路被颠地魂都快散了,不知谁传过来一瓶晕车药,向南星接过来赶紧拧开盖子。
回头准备说谢谢那刻才看清伸着手的是谁。
她那拧盖子的手不自觉就停了。
向南星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把晕车药又塞回了商陆手里,自个儿枕着车窗装睡去了。
他都不知道她这次会跟来,晕车药也不是为她准备的……
向南星被晃得不行的车窗震得脑门疼,她撇撇嘴忽略掉。
斜后座的商陆看着手里这瓶被嫌弃了的晕车药,有生以来第一次发现女人惹不得。
太记仇……
向南星其实早就打算好了,接下来的七天都不再搭理他。
等到了汶川之后才发现,她压根也没时间搭理他。
和当地的红十字会成功接头后,向南星他们就连轴转没带停,红十字会缺人手,向南星派药的活儿得干,发物资的活儿得干,给人看病的活儿她也得干。
精神高度紧张到这份上,竟也不觉得累。
即便一天只能睡个小时。
因为最近余震不断,各台的记者也在轮拨儿来灾区采访,叶氏生物的物资队人员组成最有新闻卖点,记者一提出想采访,向南星刚要躲,就被蒋方卓逮了个正着。
逮着她不算完,还这样把她介绍给记者“我们这儿就数这小姑娘最能说,她来代表我们接受采访。”
却不成想小姑娘这回倒怯场了,吓得直接拽过一旁毫无准备的邹然塞给记者,自己则脚底抹油,转眼就躲帐篷里不出来了。
万一被她妈在电视上瞧见她……
后果向南星不敢想。
邹然顶替她接受采访,向南星又忍不住透过帐篷的缝隙朝外看。
学姐落落大方,侃侃而谈,向南星不羡慕那是假的。
可一想到她妈,向南星还是悻悻然缩回脑袋,摆摆手作罢。
没成想采访当晚就播了,向南星还接到迟佳特意打来的电话,说在电视上看见邹然了。
“邹然真厉害,她不是学计算机的吗,还懂怎么给人包扎?”
迟佳佩服得不行。
向南星听得一头雾水“没啊,邹然中暑两天了,都没怎么出帐篷。”
迟佳只得把她在电视上看到的内容简单重述一遍。
记者采访了余震中受伤的大叔,大叔提到余震发生的那晚仍心有余悸,但一提到救助队里的小姑娘如何一夜没合眼,帮所有伤者包扎,又忍不住万分感动。
因医院人满为患,轻伤的、能咬牙扛过去的基本去医院也没人管,当下的绝望和无奈可想而知,这个时候却意外获得了救助,心情可想而知,性格内敛的大叔背过镜头去抹泪,谁能不触动?
镜头再一转,记者开始采访邹然,镜头下的邹然俨然年轻人的榜样,默默做了这么多,却只轻描淡写地说这都是她应该做的。
“明明是我给包扎的……”
向南星终于忍不住叽歪了一句。
却因周遭嘈杂,电话那头的迟佳也没顾得上听,还在感慨“我都快看哭了,真的,我以后也要成为一个救死扶伤的好医生。”
挂了电话的向南星哭丧着张脸站在帐篷外,看了会儿天。
余震后的这两天,团队换进了临时搭建的帐篷,把宾馆让给了房子被震毁又携家带口、只能露宿街头的当地居民。
余震后的夜空平静无澜,星光璀璨,仿佛一切灾祸都不曾发生。
还挺讽刺。
都是救人,功劳是大家的,她没必要这么小家子气,说服完了自己不忘暗暗点头称是,向南星才才把心里那点不甘心压了下去。
向南星正准备回帐篷里,却差点撞着刚从帐篷里出来一人——
向南星刚要退后一步说抱歉,看见商陆那张表情缺失的脸,又硬生生把话噎了回去。
也学他一脸冷淡,转身又靠回了帐篷外的支架旁。
一个帐篷能睡二十个人左右,大通铺,睡眠质量不好的自然容易醒。
向南星一向知道商陆睡得浅,换做以前,她或许还会拉着他天南海北夜聊解乏,现在——
理都不想理他。
这大概是商陆认识她以来,第一次得他主动找话题吧。
这可比任何一门考试都难。
沉默半晌。
眼看她就要绕过他钻进帐篷里睡觉去,商陆终于开了口——
“能不能帮我包扎一下?”
向南星脚下一顿。
“我不小心划伤了。”
“创口贴缠一下不就行了?矫情。”
向南星没好气,说话同时回过头去,本想给他个鄙视的眼神,却被眼前一幕惊住了。
商陆刚把外头那件冲锋衣脱了,里头穿了件白t恤的他,手臂连着肩胛那一处,白t早被血水染红。
哪是一张创口贴就能搞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