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螺母也同时察觉到背后气流的鼓动。她何等老辣,见势不妙突然发作,猛向墨田喷出雨点似的小螺,同时身体也落回冰面,身躯已蹲跪在一片妖艳血红的石片上,那石片不知何时出现,刚好隔开了冰面,保护了她的妖体。她以触须拨动石壁,学着陵鱼在水面滑行的样子,向醉息中狂退而去,而那片血石碰撞碎冰发出琤琤脆声,似极为坚硬。
“快追!”赵信话音刚落,墨田已经跟上。他脚下的兽皮靴此时虽然防滑,可轻灵绕比起螺母却还是慢了一分。正自焦急间,忽然一道幽幽的白影嗖的越过墨田耳畔,追着螺母没入前方黑暗中。不一会只听一声惨叫,接着轰的一声。墨田隐约看见一只巨大油亮,状似蛞蝓的碧绿东西滚落冰面,瞬间压穿冰层,它两条粘滑的大触须乱挥着,几乎挤满了石道。看似头部的地方,两只巨大的蜗牛眼的溜溜转动。它腰间排列多块浅色的肉凸,薄薄的体膜里面流动着碧血,此刻似又摔裂了一处,腥臭的荧光液体正迸射而出。接着那怪物通体一亮,整条冰河似也随之一红。数团形似陵鱼的白雾便被逼出躯体。无数密密麻麻的小螺也在其身下蔓延开来,铺天盖地。连极寒的冰面和致瘫的醉息都无法阻止它们前赴后继。
“幽门螺母现了原形,正想水遁逃走!快!”赵信的声音从玉中传来。
“好!”墨田的投掷手法自不必说,那是多少年在山野中练出来的,几乎百发百中。只见扬手处,一块宝玉如流星般划开幽绿血红,擦着通道顶端飞向螺母身后而去,同时墨田却因为用力过猛,右脚一松,哗啦一声陷入冰面,来不及躲开扑来的小螺,手臂、胸口等裸露处瞬间多了几十个血口子…
“嗟嗟嗟!”眼前那莹绿的怪物忽然向着墨田狂吼起来,张开水桶大的嘴,满是肉触和肉齿。墨田正看的恶心,冷不防怪物口中嗖的飞出的一片血光袭向自己。他脚还陷在冰里,手中只一把备用匕首,要如何躲过这拦腰一击?他几乎是本能的向后一倒,匕首向上一挑,人已借力倒向冰面。刹那间,一片妖艳似血的石片从他鼻尖上飞旋而过。随后他后脑便啪的一声重重的撞在冰面。几乎窒息的疼痛中,只听得后面一串叮当轰隆之声传来,那血石怪力巨大,在甬道中翻滚飞撞,坚固无比的甬道一片破裂。
“不能昏,不能昏。”墨田大口呼吸着强打精神,他记得陵鱼吴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埋伏着。要是它现在过来支援,很可能会被斩中的!墨田忽然想到插在冰下的公输斧,要是能取来挡一下那血石的去势就好了。念头刚落,只听嘭的一声,墨田身后十丈处一块碎冰忽然竖起,正挡下血石,冰块碎开,一阵尖锐的摩擦、垮塌声之后,那血石终于不动了。
“器玉术-千磨万琢!”赵信的大喝声从前面传来。
“嗟嗟嗟!!!”。墨田回头看见幽门螺母的真身正急遽萎缩,一柄锋利的长矛已经贯口而出,矛尖闪耀光华…那光华似穿透螺母身上每一处,渐渐形成一团漩涡,直搅的螺母猛烈抽搐,那层薄薄的皮几乎爆裂。片刻之后,幽门螺母的真身,终于旋转着冻成了一坨发着荧光的冰块,虽然散发腥气,却是硬如石头,再不能动弹了。
赵信长舒了一气,将□□在冰面上刮擦干净,见远处一点血光红得妖异,正是那片血石,便用法术将其收起,回身道:“中了我的万琢千磨,幽门的真身连同万千子孙都已化为肉泥。若能不死
,除非神仙。我刚才中了醉息,须回玉境解毒。你们先出去救香儿吧,我随后就出来。”赵信刚要返回玉中,却瞥见通道一侧的整面石壁都塌陷了:“恩?离宫的石壁坚不可摧,怎会塌陷?……里头,这是什么?夜明珠?”
“哦?”墨田刚刚清理完身上的小螺,撒了止血药,依然斜坐在冰面上头昏眼花,却忽然感觉有团毛茸茸的东西,轻轻窜到了自己身边,把一枚什么东西塞到了自己手里,轻哼了一声,似小狗般,然后,咻的转身没入碎石中。
赵信:“恩?好像有狗叫声…”
“是啊,奇怪。”墨田应道。他的确听见了狗的声音,那声音对他说到:“收好了。”
收好?墨田感到手中的东西触手光滑,借着微光一瞥,却是黑不溜秋像个玉圭,一个穿孔系着绳子…也不知是何事物,只得先收好了。
赵信忽然高声叹道:“里面居然是一座地宫!全是上品珍宝!额,还有几重内殿,那么多金器,丹炉,古玉,宝石。难道,难道是传说中的兽宗宝藏?”
“兽宗宝藏?”墨田心中本来七上八下,刚才那团毛茸茸的东西实在古怪。却被这宝藏引起了兴趣,不禁也凑过去看了一眼。可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他也倒抽一口冷气:只见破口中是雄伟的石殿的一角,堆成小山的金玉珍宝在幽光下迷幻闪烁,几乎挤满了整个石殿,无处落脚,而重重石柱的深处,似乎还有几进宫阙,宝光熠熠,深不可测!
墨田、赵信互看一眼,都有些不知所措。愣了一会,赵信擦了擦额前冷汗先开口道:“咱们还是先把缺口稍微堵上,以后禀告玄武宗主再作处置吧。”
“嗯,我的天,咱教也太有钱了吧。”墨田其实基本都呆在回龙镇,过着以物换物,自给自足的日子,对这些珍宝到底值多少钱是完全没概念的。他哪里知道,这些稀世珍宝中的其中一件,就能换取一座城池。
话说水迷宫中方才被公输斧冻结的冰面,在活水不停冲刷下,渐渐化开。赵信、墨田寻回了神斧。看着水中密密麻麻的冰冻死螺,赵信心中一动,他叹道:刚才扑向裸母真身的那些白影,很可能是被害陵鱼的精魂,刚才的最后一搏必然是耗尽了灵气,已经魂飞魄散了。咱们顺水出去不难…快救香儿去吧!
太室山林间,伸手不见五指,此时已是五更天了,鸟儿还没啼叫,山峦笼罩在一片破晓前的雨幕中,沉寂的只能听见沙沙声。山下的一村一镇此刻乱作一团,四处回荡着□□和哭喊。墨田家门外冒雨聚集了几乎半个镇子的街坊邻居,甚至连颜家的家丁也跑了过来,大家撑着伞议论纷纷,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有几位妇人已经哭作一团。还有些住得远的干脆把病人抬了过来。原来昨天开始,镇上越来越多的人都得了腹疼的疫症,而凡是得病的,病情全都十分厉害。他们不仅腹部疼痛无比,而且面孔苍白、眼窝深陷,仿似被抽走全身气血的尸骸一般。所谓病急乱投医,乡亲们明知老墨不给力,也只好来求助了。可老墨家却偏偏连个人影都没,传说是去洛阳寻访药方了。于是几户有钱的,便差了快脚去寻找附近阳城和密城的名医。那些没办法的,只好等着小墨从山里回来了。
只听一位少妇悄悄对身边妯娌耳语道:“哎,听说上次栗叔大病一场,都咳血半个月了。后来老墨是拿个灵芝给他治好的!”
妯娌小声答道:“哎哟!人都跑了,那咱们赶紧去里边找找灵芝吧!”
“别让人看见了。咱抢不过他们。”
于是二妇人假装如厕,却绕过茅厕,向后院的药棚猫了过去。可当二人走到门口时却傻眼了,原来草药早被翻的满室狼藉,还踩的一地药渣。
再看前院外,颜家来的家丁,见人越来越多,为首的退到
了院外田埂的水渠边,洗了洗手上的药材碎末。口中嘟囔着:什么乱七八糟的,别是毒药吧,扎下就那么疼。看来小墨那小子是没撒谎。可找不到灵芝,回去没法交差啊!怎么办呢。
“诶?好了好了!好些了。”忽然有人喊起来。大家都围了过去,只见躺在架上的一位老伯,正一个劲的喊道:“水,水,渴死我了。”大家七手八脚的递过水去,问他感觉如何,只听他喘息到:“呀哟,正做噩梦鬼压床呢,感觉浑身都要被抽干了,连尿抽没了。咳咳,就快不行了,怎么忽然就好了。”众人见状大喜,有的已经迫不及待的向家里跑去。却见那个刚坐起来的,正感谢老天有眼呢,忽然把肚子一捂,又疼起来。
“啊又怎么了??”有人问道。
“不行,还是疼。哟,嘶,不过没前边那么要命了!”那老伯哀叹道。
当然,谁也不知道,重归寂静的离宫深处,一缕浓稠的碧绿汁液正黏在了水底石板上,似裹着了一片什么东西。那碧绿的光泽渐渐黯淡,凝出一团墨绿色的肉来,还不时泄出几丝白气,似是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