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目光看去，躺在床上的大白狐狸和站在床边的尊上正幽幽地看着她。
戏樱闪电般将花瓶放下来，整个人巴上去呵一口气，扯着袖子仔细擦着花瓶。那模样之严肃认真，加一副放大镜活脱脱像是研究出土文物的老学究。
见此状，大白狐狸和阿丑很是善解人意地装作看不见，继续先前的动作——
大白狐狸懒洋洋趴下，九条尾巴扇子般打开，铺满了大床，根根狐毛光滑水润，仿若月光织就，看上去手感便很好。
“阿丑，你涂到第几道了？”大白狐狸问道。
“净肤水、调化露、养毛精华都已经涂了，现在涂的是固毛乳。”
固毛乳？
还巴在花瓶上的戏樱不由地动动鼻子，仔细分辨着那些瓶瓶罐罐的药材成分，越闻，戏樱的眉头便皱得越紧——这配方好像不太对？
“味道跟以前有一点不同？”凤箫不经意地说了一句。
“鬼峡气候与妖王城不同，青炉房改了药方。”
“嗯，鬼界真是个不讨喜的鬼地方。”凤箫带着几分嫌弃道。
“等此事一了，我们便回王城吧？”
“嗯。”
闲谈间，阿丑固毛乳已经涂完，换上一个珊瑚盒子，抠出一块墨绿色的生毛膏在掌心晕开，涂在大白狐狸的皮毛上。药膏一接触到皮毛，立刻化为无色透明液体顺着毛孔渗入身体，不一会儿便吸收完毕。
戏樱看着这一幕，张口欲言，想到什么又止住，脸上神色越发凝重起来。
大白狐狸眯着眼享受阿丑伺候，没发现戏樱脸上的表情变化，阿丑却将一切都尽收眼底，默默记在心里。
涂完药膏之后，阿丑收拾东西退出了偃山甲。
临走前，阿丑看了戏樱一眼。
戏樱会意，立马抱着小黑猫小碎步跟在阿丑身后一起出去。
*
“你闻出来了？”阿丑问道。
“闻出七八成……尊上，那药是毒/药，万万不能再用！”戏樱告诫道。
“他喜欢。”
属于医师的职业责任感涌上心头，压下了对尊上的敬畏，戏樱皱眉道：“喜欢也不能肆意妄为，生病的小孩还喜欢吃糖不喜欢吃药呢，爹娘也没有惯着他。放纵病人的欲/望，这是对病人的不负责任！我辈医者就该秉持医者道德，以治病救人为己任。病人不听话，就算动用……”强硬手段也要压着病人，乖乖遵从医嘱，该吃的吃该戒的戒——剩下的话，在阿丑平静无波的眼神中，被吞了肚子，戏樱抱住黑猫，心中土拨鼠尖叫——啊啊啊！！戏樱你脑子又坏掉了吗？怎敢用这种口气教训尊上？！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阿丑却没有生气，戏樱这般为凤箫着想，很好。
虽然很好，但是……更看不顺眼了。
“此事有另有打算，你不必插手。”
“在妖王面前，别说不该说的事情。”
“尤其是药膏与仙尊的事情。”
戏樱神色犹豫，她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病人自寻死路，一声不吭吗？
小黑猫拍了她的手背一下，喵了一声。
“是，谨遵尊上吩咐。”
*
偃山甲戏樱卧房中
布下了隔音结界，戏樱趴在桌上，看着面前的小黑猫，不解问道：“你为什么要我不要说？那固毛乳对于别人来说没什么，对妖王来说，可是剧毒！”
其中原因，还是要追究到三千五百年前，小狐狸那一趟八百里红莲业海之行。
秽土鬼神坟场之名，岂是吹的；红莲业火，又岂是那么容易收服的？
当年小狐狸误打误撞，收服业火，一部分是天命眷顾；一部分是因他自身努力，对火焰钻研极深，能透过重重表象，看穿红莲业火本质所在，一举将之摧毁吸收；还有一部分，却是书生的功劳。
小狐狸前脚踏入红莲业海，书生后脚便灵魂出窍追随而去，以灵魂为结界，为小狐狸挡住了秽土无尽邪祟怨煞攻击。
若无书生保护，小狐狸早死在业火焚烧和怨煞侵蚀双重攻击之下，又何谈收服业火、一步登天？
不过，若追究起来，小狐狸是为了救书生进业海；再追究深一点，书生又是因小狐狸被迁怒，受这场灾劫。
狐狸与书生，谁因谁果，谁欠了谁，还真是一把扯不清的账。
话题扯远了，重新回到固毛乳这膏药上。
书生虽然竭力保护狐狸，但仍有一部分怨煞之气渗透入了小狐狸身体之中。
小狐狸有红莲业火护体，这点怨煞之气本来算不上什么严重问题，只要正常新陈代谢个一两千年便什么事情都没了。
——对于一只走兽，所谓正常新陈代谢，即为生毛掉毛。
远枫戏樱在红莲业海守门数千年，对秽土的怨煞之气了如指掌，闭上眼睛都能认出来。千百年来，也只有狐狸书生活着走出红莲业海。故而，见到妖王尊上的第一眼，他们便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当时戏樱还在奇怪，照理来说，三千五百年过去，妖王身上的怨煞之气应该已经代谢干净，怎么看上去好像比以前还重？
今日目睹阿丑那不要钱般的涂抹，这才明白了其中原因——
谁能想到，小狐狸竟这般爱美，宁愿受秽土怨煞折磨、日夜不安，也不愿掉毛。
当上妖王之后，凤箫还变本加厉，逼迫青炉房研究无数生毛固毛丹药，一毛不拔，一心想把自己养成炸毛狐狸，硬生生把那点子小病拖成了大病。
妖王，真·要美不要命。
“喵喵——”你的修行还是不够啊。
“啥意思？”
“喵喵——”你只闻到了生毛固毛的药材味道，怎么没闻到掉毛药材的味道？
“啊？你的意思是……尊上阳奉阴违，偷偷在妖王的生毛膏中下脱毛膏？被发现的话，会被打出狗脑子吧……”叹息一声，“吃力不讨好，尊上真是冤！”戏樱倒不觉得尊上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小孩子生病不肯吃药，父母挖空心思，骂也好，哄也好、骗也好，总要把药给喂进去。舍不得孩子受苦，放任小孩不吃药，那才是不负责任。
“喵喵——”如果这都不算爱……
“太感人了！我一定要帮帮尊上！”戏樱握拳。
“喵喵——”你忘了你白天在妖王面前提一嘴时见仙尊，结果被一爪子扇飞的事情了吗？
“那是他们之间有误会！黛妆大嫂骗小狐狸说书生先走了，但其实书生的灵魂一直陪伴在小狐狸身边，只是太过虚弱，小狐狸看不见罢了！”
“喵喵——”若能解释清楚，尊上呆在妖王身边这么久，早就说清楚了。尊上不说，定然是有他的理由。傻妹妹，你就别胡乱插手，当心好心坏事。
戏樱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不帮尊上，我帮阿丑！”
*
第二日，又一次绛魂之术后，戏樱神秘兮兮道：“陛下，你知道阿丑喜欢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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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箫→撒泼打滚不肯吃药的熊孩子
阿丑→不顾熊孩子撒泼打滚狠心灌药的坏爸妈
所以，这一对父子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