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人马浩荡前行,步步逼近,荣仓介不知所措,退到北岩一旁。
“北岩先生,你们后撤。”说完,自卫队十一人齐刷刷地举枪对准了加藤营的队伍。
“停!”加藤营命令道,却仍站着不动,既不继续前进,也不让道。
“先生,穿过这条街,再过一条街就到港口了,我们还是另择一条路走,免得造成误会,引起冲突,刚才也听见枪声,必有大事发生了。”
“好,过上一个路口时,我见另有一条路,我们绕一绕也无妨。”北岩盯着护卫队问,“那你们?”
“北岩先生,你们快走,属下们职责所在,岂敢后撤。”护卫队队长说。
荣仓介也说:“先生,走吧。”
北岩未多犹豫,示意庄笙,同荣仓介后撤。
这自卫队的十一人纹丝不动地站着,与黑夜仿似融合在一起,只剩锃亮的枪在月光下泛光。
回到上一个路口,他们选了另一条路,只走到一半,隐约听见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没过一分钟,又有一队人从转角处行过来。
“先生,这是有预谋的围追堵截,我们还是原路返回。”荣仓介着急地说。
北岩摆了摆手,往前走一步,忿忿道:“哼,他们如果真的有意而来,我们三个人又怎么敌得过他们,我光明正大,任有什么事,也与我无关,况且我也是有任命在身,谁还有理由挡我的去路?我倒要问问他们是谁,到底想怎样!”
北岩愤慨地目视前方,见一个人走过来,轮廓渐渐清晰。
“小蝶?”庄笙睁大了眼睛,只觉得看着像。
北岩惊愕,待更近一点,便认出来了,惊问道:“怎么是你?”
“来不及多说了,你们快跟我来。”
荣仓介满心疑虑,心想是这川岛樱雪要了北岩的行程与路线,现在的情况难保不是她策划的,她想干什么呢?但见北岩执意相信她,自己有心无力,只好跟着。
庄笙一路走一路问:“允芸呢,她怎么样?你在干什么?我们怎么办?”
“哥哥,她没事,我也会没事,我们都会很好,外面到处抓人,你跟着北岩上船才安全,我和允芸会来的。你别问,也别担心了好吗?”
“我——”
樱雪打断他,朝身后的人说:“这是北岩先生,你们要安全地把他们护送到港口。”
“是!”
“北岩,哥哥,前面还有两条街,他们护送着,没人再阻拦你们,你们赶紧上船去吧。”樱雪说。
“好。”北岩答道,他看起来忧心忡忡的,还想说点什么,庄笙也欲说还休的样子,樱雪即刻又说:“大可不必道别了,你们快走,我会来的。”
北岩狠了狠心,叫上庄笙即走。
樱雪目送他们走来,自己往相反方向去了,到刚才拦截北岩的地方,加藤营和自卫队还在对峙。
“可以撤了。”樱雪说。
“是。”加藤营答道。
“你带你的人回情报处,这里没什么事了。”
加藤营暗自思忖,心想今晚正是用人的时候,她却叫我回去?这样正被人抓住把柄,岂不完了。
“我命你回你就回。”樱雪正说着,又听见两声枪响,于是说,“今夜这么危险,怎么?让你回你还要审慎半天?”
“不敢。”加藤营忙命道,“撤!”
他随即带着人往情报处方向去。
自卫队收枪,排成一行,由一个人带着整整齐齐地朝正面走过来。
程兴带领一众同志埋伏在附近自卫队的必经之路旁,樱雪说:“这里离港口进,在这里对他们下手容易被人注意,须得将他们引到远处才可行。”
“还有不到半个时辰船就将要启程,再来回折腾时间已经不够,再者承启他们已经将大部分兵力引开,这里该不会有很多人来往。”程兴紧咬着嘴唇,露出头探了探,看见他们渐渐露出身影,沉声说:“这个计划本来就足够冒险,那就要硬着头皮一赌到底,他们来了,准备行动。”
“是。”樱雪带领一队人从侧巷包抄,直接来到自卫队的后面,等待程兴的行动信号。
只几步路的时间,空中忽然传来两声嘹亮的乌鸦鸣叫声。
自卫队闻声后止步,驻足仰望灰黑色的夜空,月亮周围似有一圈薄雾围绕,显得不大明亮,但光辉照得附近的一片天也算明朗,他们没见乌鸦飞过,却听这声音无比清亮而突兀,使人背脊发凉,于是心里疑惑起来。
“哇——哇——”这乌鸦声再次凭空出现。
没待他们从这凄清、空灵的声音中脱离出来时,前后突然涌出许多黑影,自卫队的人脑子忽闪过一念,立刻否决了,他迅速反应过来:这些黑影不是乌鸦!
他们的队伍没来得及举起枪,已经被华兴会的人团团围住,并被缴械,程兴与樱雪将这十一个人带进附近的一个提前准备好的屋子里,勒令他们脱掉外衣裤,然后把他们死死绑了。
“樱雪,梁组长和段宜温同志在等你,快过去。”程兴说。
樱雪只带了两个人,拿上自卫队的制服,鞋帽,枪支前往早约定过的地方,沿宽阔的街道边走到尽头,转身进一条深巷,走过数十步,她停下,四处望了望,然后吹出一声哨响,随即旁边的门“吱~”地开了一个缝,里面探出一个头。
“是我。”
这人也左右看了一眼,说:“进来。”
樱雪带人进去,院落正前方的房间里泛着微光,透过窗户,能看见里面有数个人影,她轻推开门,梁生平先站起来,其他人也都站起来,樱雪环顾一圈,这里几乎都是生面孔——但樱雪知道他们,他们都是名单上被通缉的十一个重要同志。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樱雪。
梁生平凝视众人,看见有些人脸上露出疑惑地神情,于是庄重地说:“我们或许都从未见过面,但是,我们却是一家人,我想无需多言了。”然后他饱含深意地注视着樱雪,说:“川岛樱雪,计划进行到这个地步,所有人都把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你大可放下一切顾虑,因为此时不仅我百分之百的信任你,所有同志也都相信你。”
樱雪从未想到梁生平的一个眼神竟有这么沉甸甸的分量,他看似温和,而实际上也的确温和的的话竟让自己感到身上的责任如此重大。
樱雪以一个郑重的点头表达自己的决心和态度。
梁生平语塞,在樱雪进门之前只觉得忐忑,仿佛有许多担忧,此时却什么也想不起来,憋了片刻才说:“可以……行动了。”
樱雪将这十一套制服和武器分派下去,段宜温等人穿戴好了,看起来与日本人所差无几,樱雪只担心一旦他们开口就会露出破绽,于是说:“在日本人面前,决不能开口说话,如到万不得已,也只能说日语,否则前功尽弃。”
“在日本生活将近半年,也会些日语,这个不用担心了。”段宜温说。
樱雪笑道:“这就基本没破绽了。”
一切就绪,梁生平面对所有人,凝重地说:“中国之前途,交付于你们了。”
段宜温及众人看着他,点了点头,一个眼神的交接,也是使命的交接,他们知道,接下来是去完成自己使命的时候了。
“走吧。”段宜温说。
所有人站成一列,樱雪带队,径直出门,走向黑夜里去了。
现在这屋里只剩梁生平一个人,一会儿过后,有人来报:“他们已经出了巷口。”
梁生平点头,“我们也走吧。”他说。
他把灯吹灭,四周突然一片漆黑,心仿佛沉了一沉,但抬眼看见门外仍有银灰色的月光,他稍微宽慰一点,于是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