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允芸和小蝶都笑了,他们看着落日的余晖,期待明天太阳早早升起,因为明天就到岸了。
第二天,弃船登岸,兄妹三人途径上海,决心休憩几天。
三人都不由得惊叹,这里与别处真是何等天壤之别!
成群的别致建筑林立,奇形怪状的各式房子,高高低低,顶头出尖,色彩整体呈灰白色,看着鲜艳明亮,这与印象中北平的房屋形成鲜明对比。街市很是繁华,往来人群,经营贩卖者众多。各种东西,小巧玩意儿、精致商品数不胜数,这些在北平、日本都是没见过的。
还有宽阔的大道上行走的人们,有的穿着新鲜样式的衣裳,打扮得别具一格,却也好看,允芸看着也喜欢起来。
忽而有伍队通过,他们整齐划一地走,目不斜视。三人驻足看着这些外国人,心里疑惑又好奇,也是之后才知道,原来这是所谓“租界”,同时被中国政府和外国势力管辖着,因此有外**队巡逻。
庄蝶把一切收入眼底,她没有将上海与日本比较,反而在心里生出一种久违的亲切感,默默感叹一句:“原来这就是中国。”
逛了大半日,待要买些喜欢的玩意儿时,他们这才发现手中的日本纸币用不出去,翻箱倒箧后又找到些当初剩下的金银细软,不识货的商人也不敢收,不得已下,庄云铖带着姐妹两奔波许久,终于在英国租界中找到一家所在,换了许多当时流通的纸币,还有一种叫“袁大头”的金属钱币,庄云铖看着上面的人像,心想这就是袁世凯了。
此后,又在这里大玩了几天,把以前没见过的都见了,把没吃的都吃了,把喜欢的都买了。
临走时,允芸最不舍,从此对上海念念不忘。心中暗自许愿,以后一定还来走一躺。
归途坐火车,车上人多气味杂,火车颠簸,允芸又晕车,一路无精打采,只躺在庄云铖身上一直睡。
“你还好?”
“还好。”庄蝶说。
庄云铖捏一把她的手,感觉仍冰凉的,就说:“看来你真的清醒得很,看她,身上烫得很,都烫糊涂了。”
“我来抱着她罢。”庄蝶说。
“正好,我也热了。”庄云铖扶正允芸,小蝶才挪过去,他挪出来透透气,允芸才又躺在她身上。
终于到北平,在正阳门火车站下了火车,放眼望去,眼前的景象又与上海不同,眼前的色彩与上海相比暗淡些了,天上没见太阳,只有些惨白的云,地上则似乎被一层灰蒙蒙的薄雾笼罩,传统式的房屋建筑与三年前无异,拥挤着出站的人形形,大体上看起来也没多大变化,而最引起庄云铖注意的,就是所有男人都已经剪去辫子,留着一头短发。
出了站,便有车夫拉客,人力车就很少了,他们听见这里的人管这车叫“洋车”,而在上海,也有这种车,他们叫“黄包车”。
“从正阳门到右安门一带也还远,我们也坐这洋车吧。”庄云铖说。
姐妹俩自然同意,于是他们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放置好,三个各坐一个洋车,洋车夫们满脸笑意,拉着人一阵风似的跑了。
允芸坐着这洋车,虽然有一点颠颠簸簸的,却比坐那火车舒服,又吹着风,感觉精神许多,心情大好。
这一路上,洋车过处,街上的人们,无不扭头看一眼,遇到那一起斗鸡走狗的闲人,他们还得评头论足的。
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庄云铖付了钱,洋车夫道谢后拉车就跑了。三人看着青灰色的宅院,才三年,却陈旧得不像印象中的家,又见旁边的宅院色泽明亮,仿佛散发着氤氲之气,更觉得这自己这房子凄清阴森。
门开着一条缝,待推门时,一阵风吹来,门忽地开了,三人都被吓一跳。
随即迎面扑来一阵刺鼻的生臭味,而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可怖的景象——青黑色的苔藓浸泡在积久未干的水中,以至于整个地面又湿又黑,庭院中间池子中盛一池黑水,破碎的门窗,胡乱堆放的杂物——一片狼藉!
“怎么这样?”庄云铖慎慎地走,说,“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你们小心些。”
庄云铖踩着湿答答的苔藓而过,到对面的屋檐下把行李放下,又转身扶她们过来。
“渍渍,鞋都脏了,”允芸说,庄蝶上前一步把门打开,这次干冷的空气夹杂着腐质气味夺门而出,小蝶掩面觑眼,咳了两声,说:“哥哥,你看。”
庄云铖一看,里面乱作一团,他顾不了许多,直往里走,把里面两间屋子走遍,又出门沿游廊走到后院,把各个房间一一瞧了一遍,回来时已经灰扑扑的了,蹙眉说道:“这里倒像是被抄了一遍似的,但凡值点钱的都没了,剩个破烂的空架子。”
“可怎么办?”
“东西倒不值什么了,只是这里根本没法儿住人,收拾下来也得好几天功夫,只好另找个地方先住下,然后请人慢慢收拾好了才住吧。”
正说着,大门前忽伸出一个头,见了人又缩回去。
他们也不在意,拿着东西又往外走,出了门,把大门关上,转身走了不到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且慢!”
三兄妹都惊了一惊,转头去看,是两个面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