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到后院,庄云铖看见李婶正在铲墙边的枯草,就问:“李婶,这么冷的天,管这些草干什么?”
“草都枯黄了,烂在墙根儿边不好看,我把它们铲了。”
“歇歇吧,快吃午饭了。”
“好嘞,少爷。”李婶就把铲过的草刮到一起,庄云铖看着这一片空旷的而新鲜的土地,虽然干净不少,却太死寂了,就想着能种些什么。
正当庄云铖走走逛逛,前院的饭菜已经做好了,允芸见他刚才走得仓促,一定是尝到苦头,于是往后院来寻他,趁机打趣他。
庄云铖正在仔细观察这棵大柳树粗糙的树皮,沟壑纵横的树皮呈现黑灰色,坚实冰冷的树皮面对寒冷不为所动,庄云铖肃然起敬。
“哥哥。”允芸边走过来,边喊。
“哦。”
“吃饭了。”允芸又对李婶说,“李婶,吃饭吧。”
“好。”李婶答应,忽问:“小姐,你以前常在后院玩,看见这个洞口没?”
“什么洞口?”
李婶指着墙上的洞,说:“我才看见,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就把它堵了。”
允芸略有所思,但仍缓缓摇头,说:“不知道,没见过。”
“这院子十年左右了,有过几代主人了,谁知道呢,”庄云铖说,“吃饭去吧。”
允芸随后就走,心里有点不安。
初冬的夜晚寒冷凄清,没有了窗外的虫鸣,四周一片寂静,万物在黑暗里沉沉地睡去。
允芸的梦境里,一片灰黑的空间里突然出现一个闪光的洞口,她仅仅是凝视着,突然——一只眼睛出现在洞口的一端。
“啊——”
允芸惊惧尖锐的声音划破寂静的夜,邻床的陈琪儿,对面房间的小蝶,隔着一道墙的庄云铖都被惊醒,随之,小宝从睡梦里醒来,哇哇地哭起来。
“怎么了?”陈琪儿倏地坐起来,点上灯,披上外衣,抱起小宝,走来掀开允芸的床帷,就看见她披头散发地坐着,眼神直愣愣的。
“做了个恐怖的梦。”允芸转过头惊恐地说,“是那个洞口。”
“什么洞口?”
“后院的洞口,”允芸说着就披衣下床,一开门,侵骨的寒气鱼贯而入,她只穿一条薄纱棉裤的双腿冻得打颤。
“怎么了?”小蝶看见微光中的允芸打开了门,她在院子对面问。
“姐姐,你快过来。”允芸颤颤地招手叫她。
陈琪儿抱着小宝,不敢让他受凉,就在屋里哄他。
“哥哥没醒?”允芸问。
小蝶往后看一眼,说:“来了,你这声音还不把所有人闹醒了?”
“我跟你说,我中午在后院墙边见一个洞,眼睛大小,我预感很不好,刚才就做了个噩梦。”
“什么?”
“一个连通刘臻大哥后院的洞口,不知道有什么可怕的。”庄云铖说,“况且李婶已经堵上了,别神神叨叨的,闹得所有人不安宁,回去睡觉。”
“你当然不在意,你平时把心思都放到别处,越来越不关心我,怎么知道我的事?”允芸心痛地抱怨,接着喃喃道:“这晚上,我也不跟你争论了,你自己睡去吧,姐姐陪我去后院看看我才放心。”
“走吧。”小蝶搂着她肩往后院走,关切地问:“怎么越来越喜欢跟哥哥争论这些呢?脾气也越来越坏,嘴巴更不饶人了。”
“怪不得我。”
庄云铖心里似浇了滚烫的油,受着煎熬,他见允芸这几月来尤其易怒,常常因自己一句话生气,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更加明显,一根连接亲近和疏离的绳子被越绷越紧,允芸在两个极端游走,时而比任何时候都亲密,时而如同陌路般疏离。
他往允芸屋里走去,叫陈琪儿递给一件允芸的衣服,接着跟着她们往后院走,追上她们时,把衣服给她披上:“晚上出门,多穿点。”
允芸把衣服裹紧,心里纠纠结结,手里的灯上的火苗摇摇晃晃,正如她的心情。
他们走到墙边,允芸找到这个洞口,原本被堵上的洞口此时却是敞开的,她的心里咯噔跳一下。
“是他。”小蝶无奈说道,“可怜又可恨。”
“谁?”庄云铖问:
“没谁。”允芸摇头,督促着要回去了。
下半夜,她没再做噩梦,只是在想天地生人,为什么生出这样一类不幸的人,起初,她恨,后来她想及自己,觉得那个人与自己有着完全相反的境遇;他通过那个小小的洞口,从黑暗中窥视光明和美好,自己则通过这洞口,由光明中窥见阴暗的一角,如果只把他的行为义为一种心底的渴望而不是**,那他仅仅是可悲而已,绝不是个可憎的变态。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允芸想,“从我见过他的几次判断,至少他不会很坏,他那漆黑油亮的小辫子或许是一个症结。”
允芸一直想着,她终于在沉沉中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