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驹从肖尧手里接过那几页薄薄的纸，又翻前翻后看了一遍，眉梢眼角跃动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这份文件里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是白驹在现代真正立足的凭证。
肖尧侧头看着这老狗傻乐呵，见他笑得眉眼弯弯，眼尾的线条飞扬起来，连带着他浓密的睫毛都蹁跹得动人，瞧上去依稀有了奶娃娃时期的小睫毛精的味道，透出几分和他年龄不搭的纯稚可爱来。
肖尧动了动食指，一个没忍住，凑上去拨了拨白驹的眼睫毛，哄小孩似的笑着问道：“怎么，考核通过了这么开心啊？”
白驹被拨得眼皮发痒，微微避开眨了两下眼睛，便把那几页纸往茶几上一放，张开手臂猛地一下抱紧了身边的小监护人。
肖尧坐得挺放松，猛地被扑了一下，只来得及搂住白驹的肩背，便被结结实实地压在沙发上好一顿揉搓。
白驹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肩窝乱拱，醇和的嗓音欢欣得有些发飘：“尧尧……谢谢你。”
肖尧被这狗子拱得心里一软，放松地躺在沙发上揉了揉他的头发：“谢什么……这都是你靠自己的表现争取来的机会；而且这个条例除了聘用你以外，其他的保障可什么都没有承诺给你。”
当时要不是白驹察觉到他有危险，主动挺身相救，那么不仅当时肖尧就得受伤，后续的直播后台事件甚至还可能因为肖尧受伤而出现险情；瞿朗的特勤小队倒是能保证在场，但是没有白驹的话，这次的节目可能就毁了。
再往后，平安福利院里，虽然孙岱阳的行为没有对邱子燃和小孩子们造成直接伤害，但是白驹在场也给肖尧省去了很多追击步骤，避免了丢失线索，也推进了特勤总局那边的整个调查进度。
更不用说，做出这么多事情的白驹对待福利院里的小孩子还相当友善，任他们爬上爬下不说，还驮着他们玩跳高，根本不像一个妖王能放下架子干的事儿。
“尧尧……”白驹却摇了摇头，双臂温柔地抱着人，整个身子都安静下来，“尧尧。”
白老狗酝酿了一下，呼吸清浅地打在肖尧耳边，放低了声音，认真地道：“不是的……不仅仅是靠我自己。”
“保障什么的也无所谓……就算你们全都针对我，我也有自信能好好地活着。”
“尧尧，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去救人，更不会有后续的一切。”白驹说着，缓缓松开双臂，半撑起身子与肖尧微微拉开距离，“如果你没有好好照顾我，没有为我考虑衣食住行，没有给我专门找家教、带我感受人间烟火，我也不会在你身上留下印记，更不会感应到你遇到危险，然后做到后面的一切。”
肖尧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俯身撑在自己上方的白驹，觉得呼吸有点紧。
白驹温柔的表情、认真柔和的话音像极了情人缱绻暧昧的表白——前提是要忽略他老父亲一般的说话内容：“我的小监护人是个好孩子，他照顾我、体谅我、为我考虑，我才会接纳他、喜欢他、保护他。”
肖尧张了张嘴：“……”
肖尧伸手拉了拉白驹垂下来的鬓发，捏在指间摩挲两下，又缓缓松开。这老狗确实是爱护他与珍惜他的，但这种感情的性质又与肖尧对他的完全不同。
“……白哥。”肖尧听到自己开口，声音有些暗哑，“白哥，你能说说吗？”
“我……我跟你以前照顾的孩子们，是一样的吗？”肖尧不知道自己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你是因为我们都是好孩子，才会这样照顾我们吗？”
白驹愣了一下，随即微微抿唇笑了起来，哄小孩似的捏了捏肖尧的脸颊，轻声道：“当然不是啦。”
白驹以为自家小监护人是在跟几百几千年前的小孩子吃醋，便略微思索了一下，解释道：“尧尧，我从未在任何一个好孩子身上留下印记，也不会时刻关注每一个好孩子的喜怒哀乐、生命安危。”
“以前的孩子们，对于我来说是信徒，是有求于我；我给他们庇护，他们给我信仰与信任 ，偶尔多些相处活动解解闷，这中间其实并没有缔结多么深重的情感。”
白驹说话的时候牙尖若隐若现，带着一丝不明显的狡猾：“我喜欢好孩子，喜欢和他们相处与玩耍，但这只是我的一种需求罢了，他们生老病死成为我的过客，我不会想去挽留和等待。但是你不一样，尧尧。”
“你不是我的信徒，也对我无所求；尽管你是妖管局的局长、是我的监护人，照顾我或许也是职责所在，但是于我而言，你们人类的条款其实根本毫无约束力。”
“尧尧，我重视你，是因为你这个人，而不是因为你身上的任何标签。你是我来到尘世间，头一次以平等的身份接触的小朋友——”白驹说着，摩挲了一下肖尧的眼角，“你发自内心对我好，我能感觉出来，所以我才会对你好；如果有一天你要离我而去，我会不舍，我会试图挽留。”
“这里，”白驹点了点肖尧眼角的皮肤，“在我第三次封住你的阴阳眼的时候，我们的羁绊就建立了，你身上有了我的印记，我才能感知你的安危。”
事不过三，三也是道法中的一个极数。封禁阴阳眼或许不是一件太特殊的事情，但白驹以同样的手法、出于同样的目的、在同一个人身上施术三次，本身就已经会形成一个相当顽固的契约，更别说他还有意识地留下了自己的气息，把肖尧圈进了自己的保护范围。
肖尧听着白驹长篇大论无比细致的解释，方才那股子酸涩难辨的心情都已经消散了个干净。
在这老狗心里，他确实是特殊的存在，跟以往的那些小孩子并不一样。
肖尧微微笑了起来，心说，那这也够了。在他变得更为贪心之前，白驹能够给他这样的反馈，也已经足够了。
毕竟是个情思未开的傻狗子。
肖尧推了推白驹的肩膀坐起身，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茶几上的手机却忽然震动了起来。
“夏老局长？”肖尧一看来电显示，连忙示意白驹安静，接起了电话。
“孙岱阳有动作了？”肖尧诧异地听着手机那头夏老局长给的消息，“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啊。”
“……已经订了票？哪里？——龟壑岛……”肖尧琢磨着这个地名，隐约觉得有些耳熟。
一旁的白驹也听到了电话那头的声音，略一思索，恍然大悟地拍了拍手掌；嘭的一声闷响后，他的手掌中凭空出现了两张券，被白驹捏着递到了肖尧面前。
肖尧看着白驹手里那两张、之前在丰乐广场抽奖抽中的龟壑岛旅游券，沉默了一下，慢慢开口：“……夏局，龟壑岛的话，我和白王近期正好要去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