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得心底一寒,顾不得伤口还火辣辣的生疼,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颤声道:“师娘,我师父他……他难道……”
师娘轻哼了一声:“你害得沈郎连着三日三夜没入睡,如今可知道错了?”
我提到嗓子眼儿的小心脏这才归了位,抹了一把额头上涔涔的冷汗,哭丧着脸:“我说师娘,您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吓得徒儿我这一身冷汗。”
据师娘说,当时师父闻讯赶到,见我和景止肩并肩倒在血泊里,遂消耗数年真气,强行将我们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拜了这个师父,本少爷不知是哪一世修下的大运,救了我们的命不说,又亲自入宫和皇帝密谈了一次,他俩商谈的内容是什么我不知道,总之本少爷暗救江湖中人这事儿就算安安稳稳地揭过去了。
景止没过两日也醒了过来,只是身体还虚弱,我顾不得叶相在旁,连声问他伤口疼得可厉害?景止微微一笑:“还好,不碍事的。”
因着景止这回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叶相想起他是自己从小爱如性命的独子,连带着对本少爷的态度都好了许多,虽然仍忍不住对我翻白眼,但这白眼已翻出了几分亲切之意。
他捧了灵芝熬成的药汤亲自喂景止喝,得空望我一眼,便叹一口气:“我是管不了了,一切只由得你们胡闹罢。”
叶相老顽固难得开明一回,引起本少爷发自肺腑的大肆赞叹,他老人家既然发了话,老爹索性也装睁眼瞎,喜得本少爷满屋子乱跳,半个月才消停下来。
碧落阁和紫微族在江湖上销声匿迹,皇帝解决了一件心事,他明眼人装瞎子的本事天下第一,举行宫廷宴会的时候,笑得若无其事,道:“维儿,秋试在即,你可要好好表现。”
景止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微笑道:“不敢有负皇上的信任。”
老爹下了令,要我好歹考中个进士,提前买了大批纸墨笔砚,督促着我夜夜读书用功,活生生把本少爷熬瘦了一圈。
我对自己肚子里的墨水有数,奈何老爹严令,不敢多话,只得临时抱佛脚,揭榜那日不出所料的“解名尽处是孙山,贤郎更在孙山外。”成功把老爹气得一个倒仰,连叹家门不幸,我倒是一脸的洋洋得意:“爹你怕什么,你这个镇国公的爵位,儿子不是能袭么?”
景止的名字众望所归地高踞第一,和本少爷的名号一首一尾,倒是遥遥相望。
如今景止成了新科状元,又是相府公子的好出身,满京城里的公侯千金上赶着要嫁,车马流水似的在叶府来了去,去了来,看得本少爷脸色不由自主地泛青。
一年一度的春游踏青时,一群世家王孙、高门小姐围着景止,恭维话说得鼎沸,眼风也飞得热闹。
户部侍郎家的公子岳世轩恬不知耻地跟在景止身旁,一双眼只管望着他,笑得满脸都在开花。本少爷解下腰间的裂涛剑,递到谷怀钰的桌上:“劳烦老谷替我收着。”
他正陪了越樱樱看花,闻言诧异地一挑眉:“这是做什么?”
我冷着脸不作声,你可知本少爷胸中腾腾,杀气正盛,若不解剑,只怕要忍不住出手教训。
一时满席尽欢,曲终人散,景止立在一株迎春花畔,碧衫飘舞,人花相映成画,一瞬之间,仿佛回到当年与他的初见:“嘉鱼,你瞧这株迎春花开得甚美。”
我将他一缕乌黑的碎发拂到耳后:“花是为了迎春而开,我是为了景止而来。”
山花烂漫,开得恣肆,我和景止,到底不能辜负这样的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