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玲儿懂得真多,”她拍了拍玲儿的脑袋,披上外衣,被扶进轮椅里坐着,又看了一眼仍旧熟睡的小金人,眸中有笑意,“走吧,小点声音。”
玲儿哦了一声,压低声音,感觉有些奇怪,“为什么呀?这在自家府上…”
两人开门出去,有一丝凉风透了进来,吹在王乐天脸上,她翻了个身,梦呓的含糊了两句,又重新陷入深眠。
万籁俱寂,夜色深沉,似黑色的海浪在无声吞没一切。路过后院,偶然一撇,院角的红梅,好像快落完了。
她嘱咐玲儿帮忙把画全部取下,堆在桌案上,也有不少。玲儿本想替她铺纸研墨,她却说饿的头晕,玲儿只好急忙奔去后厨做糕点。
画卷一一展开,她眼中柔情缱绻,宛若云梦在星光下流转的涟漪,比月光更皎洁,比星河更明耀。
“我想,今日也就到头了。”
屋内忽然响起另一个声音,惊慌不止,色厉内荏,“你想要作甚!”
黎一晨听见这个凭空出现的声音,不仅不慌,反而淡淡的笑道:“林无涯,你总算舍得出声了?在我身体里装死这般久,便觉得能瞒过我吗?”
面对军师的反问,林无涯终于绷不住了,他若是有身体,现在怕是立刻要跳脚骂人,但现在只能忍着,“你…你就不想等顾从云回来吗?”
“想。”
军师毫不犹豫的回答反而令他有些发懵,过了两秒才结结巴巴道:“那…那就好…好,不过你这是…这是想干嘛?”
“你看着不就知道了?哦,我忘了,你这般是看不见的。”她将裤脚一点一点卷起来,右腿上的红痕像是活了过来似的,很快汇聚成一块,形成一张人脸。
赫然是林无涯的脸!
“你想让我看什么!”林无涯隐隐感觉不妙,他知道军师这人,绝不会做一些无意义的事。
黎一晨开始研墨,唇边一直挂着笑意,“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所以你复苏到了哪一步我也很清楚。我不会欺骗自己,你还有不到一天就能彻底占据这副身躯了吧?”
林无涯不出声,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尹酌还是低估了你。”
“大国师天资过人,聪慧玲珑,又对长生之道颇有见解感悟,唯独有一个弱点,”她拍了拍手,又去解开画卷上的系绳,一卷一卷的铺展,语气笃定,道:“容易轻敌。”
真是一针见血。
林无涯心里的预感越来越不好,“你把这些画都铺开想做甚么?这不都是你的心血吗?这样铺在地上很容易破损受潮的…”
“想请你看一幅画。”黎一晨道。
“什…什么画?”
“唔…这幅画里,你也能入境呢。”她将烛灯上的蜡烛取出,小小的火苗,明亮的火光,像极了小皮孩的火符,还有她笑起来时,眼中的光。
林无涯惊骇欲绝,仿佛又看到了那一日顾从云的火,还有霸道无匹的剑阵。
军师浅笑,“这个时间,是人放松警惕,最熟睡的时间,想来能看画的,只有你我了。”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快住手!住手啊!!!”
火在他眼中一点一点扩大,他却受困在此,不得脱身。
画卷的颜色渐渐消失,染上火的温度,黎一晨将一室的画卷全部铺开就是为了火能更快的燃烧起来。
虽然和顾从云的火符比起来,当真是萤火之光,不过现下,也足够了。
她好像哭了。
上一次哭还是几岁的时候来着,为了什么?
这间屋子唯一的水,大概就是她的眼泪了。
她不是一个好女儿,也不是一个好伴侣,真是很失败。
不过死前,总归还能再做一次决定,做一个不后悔的决定。
赤色的光,炽热的火,像她曾经感受过的温暖体温。
若是还能有来世,再和我最亲爱的人,说一声对不起吧。
“林无涯,这番美景,算是我请你的。请你,千万不要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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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师的性子才是真的硬啊
唉,若有来生,若有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