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惹毛了,这真心话听到了,但他……
贾代善想着,叹口气,还能怎么办,继续跪。
泰和帝还没坐定,就看见了贾代善了。这一夜过去,跪姿依旧标准无比的,脊背挺直 ,带着战场锻造出来的坚毅,恍若一柄王者利刃。
从来为他冲在最前头,最锋利的剑。
泰和帝微微闭了闭眸,再睁眼时,听着耳畔那排山倒海而来的万岁之音,眼里已经多了一丝微妙的情感变化。
仿若殿中没人一样,泰和帝按着自己以往的习惯问完各部的大小事情,最后俯瞰了眼满朝文武,漫不经心的开口道:“老三,知道贾代善为什么罚跪吗?”
帝皇口中的“老三”乃三皇子司徒琪,柳贵妃之子。柳贵妃出生治国公府。治国公也是八公之一。故而自打废太子后,便是其在诸皇子中最为显贵。且其排序在大皇子早殇,二皇子即太子被废后,也是“长”,故而也有不少文臣支持。
当然,人也颇有武学天赋,现在兵部历练,颇有模有样的。
“回父皇的话,儿臣不知。”三皇子冷不丁的自己被点名,身形微不着痕迹的一僵,出列回了一句。
“哦,不知。”泰和帝看了眼面容颇为肖似自己的儿子,眼眸飞快闪过一道失望。在诸子之中,他除却太子,是最最疼老三的,是想着人能够跟太子兄友弟恭。
他自己因缘际会的,没个嫡亲兄弟,就想着自己的儿子能够和睦有爱,就像他和贾代善一样,一个治国,一个守住国门。
多好啊!
是唯一一个给了兵权的儿子。
这兵权拿到手,就往亲爹身上戳。
“老四,老五,老七,老八,你们几个也在各部历练了,猜猜看为何。”
听着皇帝一口气将已任职的皇子都点了个边,非但皇子以及其的拥趸们心中忐忑不已,便是贾代善也不禁心跟着噗通噗通跳了起来。他敢发誓,皇帝这是彻底动怒了。难不成赦儿说得是真的?
贾代善回想着贾代善那噼里啪啦的一大段话,脑中一片空白。
“贾赦贾恩侯中、毒了,”泰和帝说着回旋了自家五个出列的崽子,眯着眼道:“朕说句厚颜无耻的话,我觉得我的儿子比贾赦那绣花枕头能耐百倍,实力上。走出去起码是捞个文武双全的贵公子头衔。”
贾代善闻言,拧了拧眉,但看着人滔天震怒的模样,张张嘴,没敢多言。
皇子们被锐利的目光横扫而过,只觉得自己脊背发寒。是皇子,谁不想龙椅。可贾恩侯中、毒,这事……
“针对一个富贵闲人,如此龌龊手段,这就是你们争储君的能耐吗?你们不要脸,朕还要脸!”泰和帝说着,猛得一拍御案:“退朝!”
富丽堂皇处处雕梁画栋,象征帝王权势的大殿上,徒留了最后一句的回音。直等到殿外冬日的厉风呼啸进殿内,夹杂着戴权提醒的一句—“恭送皇上”,满朝的文武大臣才回过了神来,下意识的跪地行礼。
等行完礼之后,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发现不管是同僚还是对手,神色都是一样的茫然无措。当下无数双眼睛或明或暗的看向了殿中还跪着的贾代善。
贾代善依旧老老实实跪着。
朝臣们:“…………”
皇子们:“…………”
殿内的氛围愈发诡异了。
但眼下也没任何办法,所有人都得按着礼节,退出大殿。
等朝臣都退后,过了两时辰,临近中午,贾代善揉揉自己咕咕畅响的五脏庙,叹口气。忽然间便听到了脚步声,贾代善眸光迸发出一抹亮光来,膝盖默默朝人挪了挪,厚颜无耻的抬手拉着人的衣摆,“皇上大哥,我错了。”
脸皮这玩意,该丢就要丢!
“贾代善,你几岁了知道吗?”
“知道。”贾代善说着,却是越发抓紧的衣摆,“皇上大哥,我现在就只剩下您了。我堂兄走后,这世上也就您还会训我。我从来没有处理过家务事,当知晓母子矛盾的时候,下意识的也想找您,哪怕因为巫蛊,您废了贾家,但我觉得自己靠实力,您会让我带着贾家重回朝堂的。再不济,耕读传家也是有的。”
“只要您在。”
这四个字,被贾代善说着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又理所当然的。
泰和帝闻言,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抬脚轻踹了一下贾代善,“看看你这样子,难怪你家子嗣,还有闲情打马吊争吵着到底偏不偏心眼的问题。”
“怎么也就不继承点好的天赋呢?就学了你的一身娇惯的毛病。”
“皇上,我觉得家里孩子都挺好的。”先前没胆开口,现在私下贾代善还是忍不住要辩驳一句。
泰和帝:“………………”
看着眸子里尽显着认真甚至笃定神色的贾代善,泰和帝叹口气,就地坐下,伸手,就像幼时抱住贾代善的肩膀,拍拍人的头,示意其抬头看龙椅,和声问道:“还记得皇、祖父带我们坐地上看龙椅吗?”
“记得。”贾代善感受到那一番动作,侧眸看了眼帝王,微微侧了侧头,靠在泰和帝肩膀上,就像自己幼年刚入宫为伴读时靠着人一般,声音带着些内疚开口:“太、祖爷说帝王难为,让我要好好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