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忽有宫人来报,说徐婕妤求见。
武皇后顿觉头疼:姓徐的怎么都这么牛心左性呢!
难道她吃人?能把那小东西生吞了?
武皇后遂出言警诫,就此打发了徐婕妤赶紧走。
徐婕妤比她料想的还要执拗,竟然敢提及……《三皇经》!
须知,《三皇经》是宫中的禁忌。它不止是先帝时候便有的禁忌,其中更牵连着某件武皇后想都不愿去想的往事……
好不容易徐婕妤退缩了。
武皇后略觉心烦,随手命两名宫人去备了净面的物事,给那小东西洗了脸,然后带来见自己。
那两名宫人前脚领命离开,武皇后蓦然间想到了什么——
她的手下她最清楚。这些奴才在自己眼前卑躬屈膝的,在外面可跋扈的很。
这倒没什么,宫里宫外的人就该多吓唬吓唬才老实;可若是那两个奴才吓坏了那小东西怎么办?
吓坏个把小罪奴其实也什么大不了,可“那个”小东西和寻常小罪奴又不同……她还没见着那小东西究竟如何聪明呢,就这么吓坏了,岂不可惜?
武皇后赶紧唤来了赵应,特意叮嘱了他几句,让他亲自去带了上官婉儿来。
赵应喏喏地应了,快步离殿而去。
没多久,赵应就引着上官婉儿进入了大殿。
当武皇后第一眼看到这个已经洗干净了脸的上官婉儿的时候,她怔住了。
那一刻,她的脑袋里,翻来覆去的只有一句话:讨债的来了!
她,怎么也会在同样的地方,长着几乎一摸一样的,朱砂痣?
武皇后紧紧盯着下面跪伏着的小小身体,只觉得呼吸急促了几分——
世间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还是,有人故意如此作为的?
武皇后接着就在心里否定了这个念头。
她清楚自己现在的地位,更清楚自己的手中握着怎样的权力。只要她安于皇后的尊位,便无人可以动摇了她去。
就算有人心里看不惯她,甚至想要置她于死地,也只敢想想,不敢真的做什么。
毕竟,命要是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所以,这小东西眉心的朱砂痣,是真的喽?
这算什么?
天意吗?
武皇后突然间明白了,徐婕妤何以对郑氏母女关照若此了。
徐盈不会真把这么丁点儿的小东西,当成……吧?
她怕不是疯了?
武皇后的神情复杂起来,看向上官婉儿的眼神,也复杂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她稳了稳神,从容问道。
无论她的内心如何波动,她都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
“婉儿。”
武皇后听到上官婉儿这样答道。
呵!这么点儿的小东西,都知道回避着“上官”这个姓氏了?怕触我的霉头吗?怕死吗?
这样想着,武皇后忽然哂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吗?上官仪的水平,不过如此。”
她故意这样说的。
她其实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对着一个那么点儿的小姑娘说出这种话来。
分明,她在听到“婉儿”这个名字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是屈子的“驾八龙之婉婉兮,载云旗之委蛇”,还在心里赞叹好名字来着。
可她心里就是莫名地存着某种道不明的心思,让她说出了这种颇失皇后身份的话来。
然后,她看到了什么?
看到太平和上官婉儿的脸色都变了。
太平倒也罢了,自幼读书,更比她的兄弟们都聪明,听出这话的不妥当,也在武皇后的意料之中。
可是这个上官婉儿,她竟也听明白了?
难道,她读过书?
她才多大?还是在掖庭中长到如今的。
掖庭无书可读,就算郑氏从她记事起就背书让她学,她能记住这么多?
这可不是“早慧”能够形容的了!
武皇后脸上的容色淡淡的,谁也不知道她内心里正在经历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在她看来,眼前这个叫上官婉儿的小东西,根本不像是“小东西”,而像个……大人。
武皇后生出恍惚之感,某个人的模样和某些场景,仿佛重现一般,急速地向着跪在下面的那个小人儿的身上冲去。
这不可能!
武皇后深吸一口气。
绝无可能!
她不信!
偏偏这时,太平看出了她对上官婉儿的不喜,急着上前来,为上官婉儿开脱。
武皇后刚刚平静下去的心,再起波澜——
太平竟然这么喜欢她!
她到底是怎么让太平,在短短的时间内,喜欢她的?
太平自襁褓中就锦衣玉食,什么没见识过?怎么就这么快,被这么个小东西收买了心思?
这个小东西,她到底有什么能耐?!
武皇后心生不平,为自己的女儿,或许更为别的?
她于是斥责了上官婉儿什么都不懂,斥责了她不仅不懂,还不知道习学!
虽然武皇后的心里有些发虚,觉得自己似乎很有些不讲道理……反正她就是斥责了,就是说了,又能怎地?
她是皇后,谁又能奈何了她?
她就是要看看,这个叫上官婉儿的小东西,还能玩儿出什么花样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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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阿曌的性格,对婉儿已经算是很细心很贴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