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池渊的话像刀割一般划在云晖身上,寸寸深入,剜心剔骨。自隅山初遇,看到那人英气凛然的神态与高大俊朗的形貌,他便已然深深陷了进去,后来故意待他冷淡,不过是因为他不敢去面对这一切。然而自那日湖畔崇阳为他挡去针袭筋骨皆断的那一刻,他便已经明白,这一世,他再不能欺骗自己了。
似是觉得这样还不够,墨池渊继续说道:“这只是其中一层,不知少侠是否听过江湖之中流传的一句谶语。”
“是什么?”云晖尽力让自己表现得十分淡定,抬头问道。
“紫薇化煞,北祸天狼。八荒寂灭,天倾地陷。”这一句刚刚出口,云晖却是震惊到无以复加,并非是他知晓当中含义,只是这句江湖流传甚广的谶语,他从未当真,不过以为只是句讹传罢了,只是此话出自墨池渊这位天下第三的高手口中,那意义便是大有不同了。莫非,这片自荒古混沌而开的天地,当真的要塌了吗?只是这般事关世间存亡的预言,又怎会和自己一个连武境都不曾登堂的江湖虾米扯上关系。想到此处,云晖稍稍敛了敛伤感的情绪,正色问道:“前辈若有话,还请但说无妨。”
深秋的夜里自是有些凉意的,只是墨池渊的语气似是要更为冰寒几分:“你,便是天象所指的紫薇煞星,而他,便是应在天狼星。你们二人若在一起,天下必将大乱。”
“不可能!”似是有晴天霹雳自云晖头顶劈下,只惊得他心肺皆颤,难以平复。莫说是云晖,换作任何一个人,忽然被人称作天降煞星,都会是不可置信。
“还记得重阳那日的天象吗?”墨池渊长叹一声,似是在好心劝诫,又是在逼供审讯:“那一日,本是晴空万里,然而不过只是瞬间,却是雷电交加,风雨骤至。与此同时,东隅旸谷,西隅虞渊,北隅溟山,南隅琼海,皆生出幻世异象。乌黑的光柱自四隅同出,映于隅山山巅。有人清楚的看到,坐忘峰的对面,竟是还有一座与其相似的虚象,而两座山峰上方交汇之处,赫然显现出两条赤红的裂隙,却正是天裂之兆。想想那一日你们在做什么?他恰好中了寒毒,而你不顾生死的背他下山,想来那时日薄西山,并不会有其他人登山才对。”
“乌黑色的光...”云晖喃喃地念叨着,原来《殷记》所载的那句“重明,乃太古神光”的后面还有一段内容:“寂灭,乃太古神辉,其影可没星辰,可湮众生,自混沌始,于重明生。重明为光,寂灭化影,光影交叠,故众生有灵,万物有形,然魂生质存,所赖不过相生。黑光映世,则天顷地陷,六道崩摧。”
思绪回转的瞬间,云晖还是不自觉的朝着西南方向望去,浓浓夜色之中,他似是看到了百里之外的隅山山巅,那暗红色的开裂了的天穹。莫非,这天裂之兆,当真应在自己二人身上?细细思量,这些时日,似乎江湖之中的各大势力,都在暗暗涌向自己,红院、千机门、碧水阁,佛门的洛桑,道门的秦风,还有来历不明的萧何,这一切的一切,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一句荒诞的谶语?若真如此,墨池渊明明有能力杀了自己二人又或是在山顶的时候便可见死不救,却为何告诉自己这许多内情?更何况,那一日在隅山,不过算上老爹和崇阳不过只有三人知晓,那么他,又是如何得知的呢?而那《殷记》之中所说的重明之光,寂灭之影,这些几近神话的东西,又当真存在吗?
“多谢飞鱼先生出手相助。”夜色之中,有一高大黑影自无光的角落缓缓踱出。
“你不必谢我,即便我不说,也会有人告诉他的。说到底,还是那位国师最为精明,天下这盘棋局,不过因他一句谶语,便已然定了一半格局。”墨池渊立于山顶观柳亭中,望着山下那个重叠着摇晃着的身影,苦笑着摇了摇头。
那男人却并未出声,仿佛是在思索什么。
“寂辰,这世道,快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