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阿婆二十多年前曾在一家疗养院做过护士,虽然时间很短,但她始终忘不了那里的一个病人。
病人是个疯子,和一个明星长得很像,李阿婆一度误以为他是明星还要过签名。
来探望病人的是个相貌惊艳的女人,冷漠疏离的气质让人很难忘记。
李阿婆记住了那个女人,半年后在整理家里的旧物时,突然从旧报纸上发现了这张照片,便剪了下来。
对照着照片才发现,那个女人和眼前的安骏,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苏棋垂下头,想起自己第一眼见到女人时的情景,大概也和李阿婆一样。
不只安骏,这世上还有一个和女人几乎一模一样的人。
李阿婆拉起安骏的手,在掌心摩挲,眼里含了恳求,“安骏,如果我没猜错,你不会是孤儿。帮阿婆一个忙好吗?找回你的亲生父母,如果有可能,有可能……我还想在有生之年再见一见,林先生。”
“林先生?”
苏棋皱起了眉头,安骏望着老人的眼神中生出了一丝质疑。
李阿婆眼睛泛红,泪珠在眼眶里翻滚,一字一句颤巍巍地道出一个他们熟悉的名字。
“林、语、晖。”
从翻出那张旧报纸的那一刻,李阿婆就有了一个猜想。
病人就是林先生,当年林先生大婚娶的便是金普科技的独生女,金文静。这场婚礼办得很隐密,媒体没有收到一点消息。甚至没有一丁点关于女方的信息。
后来,林先生不知为何精神失常了,而来探望他的便是他妻子金文静。
李阿婆在疗养院只待了两个月便被调走了,为了证实猜想,她想再回去打听消息时却被告知,和林先生很相似的那位病人已经转院了。
她也去过金普科技,可凭她一个毫无背景、能力的小护士,连金文静的面也见不着。
就这样过了二十多年。
如果不是见到安骏,如果不是有人提起林语晖,她大概也想不起这段过往。
而现在……她有了希望。
从方母家出来,苏棋和安骏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一路。
下午只有简单的拍摄工作,两个小时便结束了。
晚上回到家,苏棋进了厨房。
他现在厨艺见长,跟着祈东学会了好几道菜,味道嘛,虽然差点,也能凑合。
两菜一汤端上桌,苏棋解了围裙却没见到那总是第一时间坐到餐桌边等喂食的馋猫。
苏棋四处张望,在阳台边发现了背对着他的安骏。
双手插在裤兜里,眺望着远方,不知在沉思着什么。
这样的安骏对苏棋来说是陌生的,让他有一种,无论如何也靠近不了的错觉。
林语晖、金文静、金世宇……
苏棋的脑子比他还乱,他不敢想,安骏如果真是和这些人有关系,自己又该怎么面对。
今天的金普科技当家人是童展宣口里的林董,金文静去了哪?那样一个强势狠厉的女人,怎么可能把金家的江山拱手让给一个随行秘书,而金世宇,又在哪……
他不该去想这些的,这些人,这些事,早就在十几年前便和他断了关系。
他走到阳台,站在安骏身边。
“不冷吗?”
安骏看了他一眼,双手从裤兜里拿出来,“不冷。”
苏棋牵住他温热的手,嘴角扯出一丝笑,“要去找吗?”
安骏回过头,苏棋看着这张太过好看的脸,“就找一次吧!谁知道呢,你演戏这么有天份,说不定真和林语晖有关系。”
安骏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苏棋皱起了眉,“林语晖这个名字我听得耳朵都快长茧了,他到底是何方神圣,我还真想亲眼见见。如果,他真是你的----至少,可以问问他,为什么……”抛弃你?
据他所知,金世宇没有兄弟,安骏如果真是他的弟弟,为什么会独自在孤儿院长大?
为什么……
这一切的疑团对他来说都是炸弹,他不想去碰,可对安骏来说,是一切的根源。
孤独了二十多年,又怎么会不想知道亲生父母。
他不该退缩,总有一天要解决的问题,他该积极面对。
不管怎样,他都不会放开这双带给了他太多温暖的手。
安骏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苏棋脸上,良久后,缓缓道,“我听你的。”
“学长……”
是梦吧,熟悉的、可怕的声音不绝于耳,苏棋知道这是梦,因为白天听到了金文静这个名字,那些疯狂的回忆又蹦出来撕咬着他的神经。
“学长……”
金世宇的模样越来越清晰,熟悉的笑脸,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味道,一点点夺走他的呼吸。
“学长……”
他逃了,不管这是梦还是现实,他不敢面对,只能逃,拼命逃。逃到他找不到的地方……
“学长……”
机场,撕心裂肺的呼喊,被众人压倒在地的金世宇,伸出的企图抓到他的手,痛苦的、绝望的、愤恨的眼神,伴着那一声声“学长!!!”
苏棋猛地睁开眼。
冷汗遍布全身,紧张恐怖的感觉还没有散去,他大口大口地喘气。
是梦。
真实发生过的梦。
血腥、悲惨的一幕幕就像昨天,他花了十三年还是没有逃开。
他缓缓坐起身,转头看向旁边熟睡的安骏。
月光照着那张太过熟悉揪心的脸庞,心悸的感觉又回到身体里。
他做了再多心理建设,也敌不过一个梦。
被打回原形的他痛苦地握紧双拳,注视着那张平静的睡颜。
世宇……
金世宇,是你吗?
哪怕理智告诉他无数次这是安骏,不是金世宇。但午夜梦回时,他总是会一遍遍反问。
金世宇,是你,回来找我了吗?
金世宇,还是,不能放弃吗?
“学长!!!”
撕心裂肺、悲痛绝望的怒吼响彻云霄,响在十几年之后的他的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