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婴随着队伍,将临江王的棺材送到了蓝田。这几日他四处奔走,却丝毫不觉得疲惫。唯有脸上的胡茬让众人看出,他的疲惫与沧桑。他静候在墓前,看着墓门关闭,心中充满了无奈。
待众人散去,夜色浓重,月光将树木的影子打在墓前,闭合的墓门如同沉睡的妖兽。冷风吹过,窦婴才感到深深地疲惫。他起身上马,坐在马背之上,漫无目的地前行。有萤火虫撞在他的脸上,他也懒得驱赶。此刻,他满脑子只有一个问题:刘荣到底在哪里?
当初在中尉府见到狱中人时,眼前人虽是血肉模糊,头发凌乱,可窦婴一眼便认出,那人正是狐诉。奈何门外的看守都是郅都的人,窦婴不敢与狐诉多说。未得到太后的口谕之前,他担心郅都知道狱中之人并非刘荣之后会把刘荣找出来。他本以为狐诉能写出实情,没想到狐诉只留下了八个字便自尽。
在去往中尉府的路上,窦婴还觉得奇怪,狐诉曾与他一同征战,他深知狐诉绝非胆小怕事拜高踩低之辈,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丢下刘荣不管。
窦婴原本猜想,狐诉应该是遇到了不测,或是在为刘荣搜集无罪的证据。他万万没有想到狐诉居然敢偷梁换柱,替刘荣承受了牢狱之灾。
窦婴虽惋惜狐诉之死,可他若是不死,届时窦太后定然会要求中尉府放人。如果狐诉见了景帝,不知道还会牵连多少人。好在中尉府的人未曾见过刘荣的样貌,才使得狐诉能够以假乱真。
窦婴之所以跟着灵柩走了一路,又在墓前等了许久,为的就是希望刘荣能够现身。只是刘荣不曾出现,窦婴想查出元凶,又无从下手。
狐诉死前那句话,让窦婴惊觉了起来。他以血写下的那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无疑是在告诉窦婴有人要害刘荣。可这又有什么用?天下人都认为临江王已经下葬,就算他找到了刘荣又能如何?
窦婴喃喃道:“宦海沉浮,人心险恶,本就不适合你。你若能归隐市井,也是好的。我曾是你的太傅,却无法护你周全。本该殉职,却又担心贼人残害我的家人。此刻我若辞去官职,只怕有心之人会加害你的胞弟,是我无能啊!”
回到府中,窦婴见曹顺立于庭院之中,无力地对他说:“你走吧,到别的地方去,不要再回来了。”
曹顺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赶忙对窦婴说道:“老师,我哪里做的不好?我改就是了,求您别赶我走。”曹顺不知道自己若是离开了这里,还能去哪儿。
窦婴摇了摇头,眼前的孩子已经长高了不少,也不似初见时那般瘦弱。“人心险恶,你若跟在我身边,永无出头之日是小,只怕哪天会受我牵连。”
刘荣也算是他的学生,此刻曹顺喊他一声“老师”,让窦婴觉得锥心刺骨一般难受。他生怕曹顺会变成第二个刘荣,虽说曹顺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可万一有一天,这朝堂之上容不下自己,那曹顺岂不是也要一同受到牵连。
曹顺目光坚定,看着窦婴,认真地说:“老师,我不怕!”
“可是我怕。”窦婴叹了口气,“我给你银钱,让你另谋出路不好吗,为何一定要留在这里?”
曹顺感觉到窦婴语气的沉重,可窦婴这个问题问到了他心底的柔软。向来聪明的他这次没有在意窦婴的情绪,而是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曾答应过一个小丫头,定要当一个大将军,这样就有钱给她赎身了。只是上次从军营里被赶出来,我才知道,我不想他们一样,一个个身强力壮。像我这样的人上了战场也没什么用,倒不如寻得机会,当个若是文官也好。像您这般,是不会被人欺负的。”
窦婴叹了口气,“罢了,时候不早了,快去睡吧。”
窦婴派人彻查江陵之事早就有了眉目,不过是一群市井无赖打着临江王的名头去宗庙闹事,偏偏那地方官吏真的信了。百姓都说这等大逆不道之事绝非临江王所为,只是事到如今已经没用了。
想必狐诉也是无计可施才替刘荣入狱,刘荣在封地时,哪天不是安分守己?除了日常送书文向景帝请安,便再无其他。这将近两年的时间里,他只收到过刘荣一封书信。
见刘荣书中所言,江陵之地气候潮湿,窦婴便心痛不已。末尾刘荣写道:荣在外数日,常挂念恩师。奈何我为藩王,恩师为朝臣,不宜交往过甚。荣敬禀
窦婴早就猜出是何人害的刘荣,只是他没有确凿的证据,即使有了,也是奈何她们不得。朝堂之上,后宫之中,总有人翻云覆雨,只手便可遮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