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小艾终于不敢吭声了,除了腰酸外,大腿也开始发抖,她几乎能感觉到血液在身体里冻结的咔咔声。
房羽摒住呼吸,专注地干活。她天生十指修长,也比常人灵活,小刀在手里轻翻两下,没有晃动盒子分毫,盖子应声而开。
“我、我能动了吗?”荀小艾急得腿肚子抽筋。
房羽伸长脖子往里看了一眼,见怪不见地回过头,对沈耀说:“是张U盘。”
荀小艾终于哀叫一声,一屁股滑到地上。
沈耀憋笑憋到内伤。说有炸-弹不过一时兴起,没想到房羽还挺配合他,就是这精致的面瘫脸看着有点惊悚。
他把U盘插进电视的接口,按下遥控器后,屏幕里出现了一个布满噪点的画面。画面和电视的分辨率不匹配,被拉扯得不成形状,又很黑,只有一缕微弱的白光勉强能让人辨认清楚。这是一个很小的房间。拍摄的距离不算远,能看到左右两侧的墙壁,目测房间宽度不超过两米。那道白光来自正面的一扇窗户,窗户镶了铁条,就像上个世纪的老房子,沾满了漆黑的油污。
荀栃坐在正中的一张椅子里,拇指粗的绳子缠绕在他身上,他好像睡着了,也可能是晕过去了,脑袋垂在胸前,比发色更黑的液体缓缓流淌过肩头。
“那是……血吗?”荀小艾难以置信地扭曲了一下面部肌肉,仿佛因为溢出屏幕的腥味而反胃。
没人回答她,只有重金属音乐的节奏顺着她的耳机丝丝缕缕地流淌出来,一个爆发力极好的男声声嘶力力竭地吼叫着:“青春少年,暗夜的救赎,以你之躯,灵和血肉,献给他,献给他……”
两秒后,画面里的荀栃抽搐起来,像提线木偶那样仰起脑袋。现在所有人都可以确定,那淅淅沥沥流淌的,确实是他的鲜血。
饶是荀小艾也被震住了,嘴上却不示弱,嘁了一声道:“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荀栃颤抖的声音顺着质地优良的音响爬出来:“九点,东滨广场东门,第二盏路灯,带我的鼻烟壶来。”
“什么鼻烟壶?”沈耀猛地拽住荀鹤行。
荀鹤行没吭声,径自爬上二楼,进了荀栃的房间,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象牙鼻烟壶。“他妈妈留给他的,价值两千万。”
“这绑匪胃口不小啊。”荀小艾捂着嘴发出一声低呼,再也不说荀栃自导自演了。
沈耀斜眼瞅了瞅她,摸了根烟叼在嘴里,又含混不清地问荀鹤行:“交换赎金,你俩谁去?”
“这不明摆着嘛,”荀小艾叫道,“怎么可能去,拿你们警察来是干什么的?”
沈耀低头看了下表:“离九点还有不到半小时,正好够从这儿到东滨广场,看来绑匪没给你们犹豫的时间。要么去,要么收尸,选项很简单。”
荀鹤行叹了口气:“我去。”
房羽手脚麻利地给他装上微型监听器,又在他的衬衫袖口处别了个伪装成袖针的定位装置。一切就绪后,沈耀抓着荀鹤行的肩膀往外走,边走边说:“这个时间路上肯定堵车,我和你一块去,我知道哪里不堵。你放心,我们的人会远远跟着,不会让你出事。”
又回头,吩咐房羽道:“把东滨广场的地图调出来,发我手机,让老宋给辖区派出所打个电话,赶紧找人过去,埋伏地点我稍后布置……”
两人刚上车,房羽的地图就发来了,沈耀飞快地浏览一遍,记下大概后,给老宋打电话布置现场。等到一切就绪,荀鹤行已经把车开上早高峰的高速了,这会儿车辆不少,他们不死不活地堵在了两辆重型大卡之间。
沈耀无奈地咧了下嘴:“你平时这个点不开车?”
“我最近几个月都是七点不到就出门,六月底的足球联赛,你知道的,很忙。”
“这算是荀栃一夜未归你也没发现的借口?”沈耀不怎么客气地问。
荀鹤行闭紧嘴唇没答话,倒是隔壁车道一辆宝马死命地摁喇叭,制造刺耳的噪音。沈耀拉开窗,抻长脖子向前方看了看:“别走高速了,前面出口下去,右转南京路,穿过那片城中村能快点。”
荀鹤行依言打转向灯,艰难地腾挪进右侧车道,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你先前问我,怎么那么快就确定不是小孩子的恶作剧,其实我不确定。我甚至抱着和小艾相同的希望,如果一切都是假的就好了,如果我打完那通电话,他能站在我面前,跟我说,爸,逗你玩呢……”
他顿了顿,从后视镜的边缘瞥了沈耀一眼,见后者脸色不善,苍白地笑了笑:“你俩从小要好,应该知道荀栃的病情还没有痊愈到不再复发的地步,我这么想,也算合情合理吧?但我还是第一时间报了警,因为我不希望他有事。”
沈耀不知道说什么了,对于荀鹤行,他知之甚少,荀家的破事儿他也不想过问。他给自己点了支烟,狠狠抽了一口,接着把手肘支在窗沿上,扭头看外面的风景。
车子很快进入城中村的范围,两个小孩儿在路边玩球,其中一个大喊着开了一脚,足球嘭一声弹起,不偏不倚正中沈耀的脑袋。
沈耀再卒。第二十六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