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寒看一眼江延晟，想给他递个眼神，却发现即便是此刻江延晟的眼神也没有明确的落点——他看着这个方向，但既没有看颜寒，也没有看罗俊辰，而是看着他们旁边的一块地方。
颜寒下意识往那边一看——是空地。
他心里一紧。
“江延晟，你怎么了？”
江延晟张了张嘴，好像在顾虑什么。最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把话筒举到嘴边：“可以……帮忙扶我离开舞台吗？我现在好像……不太看得见。”
现场一片哗然。
罗俊辰朝天翻了个白眼——他这次药丸。
虽然不是亲生的，但颜家兄妹作出了一致的反应——一个从舞台的一侧冲上去，一个从评委席站起来冲过去。
颜寒虽然高一些腿也长，但他一路上还要经过推开椅子和站起来两个过程，因此反而比颜露慢了一些。
于是整场五百多听众和上百个工作人员以及坐在“华音之家”和休息室的歌手们，集体围观了颜露嫌弃地冲着颜寒甩甩手，霸气地把江延晟拽走的场景。
颜寒一个人站在原地，惊得只出气不进气，半天才缓过来，灰溜溜地回到座位上。
“……操。”他小声说，“那丫头跑真快。”
“当心，这里有台阶。”舞台的一侧颜露提醒道，“慢一点……还有一级……好了。”她松开江延晟的两只手腕，改拽住他一边的袖子：“跟着我慢慢走……往前走……好，再走两步……右拐……”
等脱离的听众的视线，颜露才一把挽上江延晟的胳膊。
“你要不要去医院？”她吓得声音都在颤抖，“节目组肯定打了120……你去医院吧，去吧。”她的声音几乎是在哀求，“你没事吧？你千万要没事……”
“放心。”江延晟用空着的那只手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臂，“医院我肯定去……虽然有些占用医疗资源，但总得给那么多观众一个交代。”他指指身后，“你别太紧张。我没事，就是头痛犯了。”
说话间，他已经被工作人员团团围起，江延晟被安置在一张担架床上，他只得尽自己所能露出一个笑容：“真没事，放心。不过……”
周围有些吵，颜露低下头凑过去听他说话。江延晟声音很低，带着微喘：“陪我去医院，我有事跟你说。”
这边颜露跟着担架床跑，那边评委席上颜寒也没了影子。罗俊辰嫌弃地看他一眼，摇摇头继续参与接下来节目的录制。
颜露跟着一众工作人员围到救护车边，她挡住要陪江延晟去医院的那几个人：“我陪他去，有事情会联系节目组的。”说完就上了车，却听见身后一声：“慢着！”
颜寒紧赶慢赶才终于追上他们，喘了两口也跳进了救护车，不等颜露把他赶下去，先关上了车门。
“我也得去。”他呼了口气，“真吓死我了，妈的。”
颜露翻个白眼。两人一同去看躺在车里的江延晟。江延晟眉头紧蹙着，剧烈的疼痛让他非常不好受。
“要不要给他吃点药？”颜寒小声问，“他不是吃止痛药的吗……”
颜露瞪他一眼，也压低了声音：“他现在吃什么吐什么，水都喝不进，怎么吃药？”
仰卧着的江延晟发出一个轻轻的笑声。
两人又一起去看他。
“趁着我还没忘，”江延晟道，“你们一人帮我记住一句话。”
颜露和颜寒警惕地对视一眼。
“什么话？”颜露问。颜寒已经拿出了手机，打开录音软件。
“第一句。”江延晟轻轻喘一口气，“你哥哥没你可爱。”
他说这句话时语气轻缓温柔，却令颜露生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就像最纯洁的少女背后藏着一把血淋淋的尖刀那样令人背后生寒。
“这是第一句。”江延晟问，他的语气恢复了正常，“记下了吗？”
“记下了。”颜露道，“我全都记住了。”
江延晟轻轻一笑。“好，第二句。”他这次又喘了几口气，好像说这句话将会花费他不少的力气，“这句话很长，听好了。”
颜寒看了眼手机，确认录音键开着。
“这个器官很软，很脆弱，轻轻一捏就会像豆腐一样碎掉。”江延晟的语气变得稍微强势了些，又带着一种循循善诱，“你见过生豆腐吗，没有烹饪过的那种……你居然见过，我以为你没有。对，就是豆腐——你试试看，捏一下。”
颜露和颜寒惊恐地对视。救护车里的医生和护士也带着些惊疑地看过来——江延晟说的那个器官他们好像有印象。
“不要怕，轻轻捏一下就好，你戴了手套，可以保护你……感觉怎么样？没错。这个器官血供丰富，如果你轻轻划一刀，会涌出大量的血液。当然，因为她还活着。如果她死了，你就只能看到一个安静的、充满淤血的、没什么趣味的死去的器官。”
江延晟说完这句话沉默了好久，才说：“这是第二句话。”
“……我记住了。”颜寒艰难地说。
“那就好。”江延晟微微一笑。颜寒注意到他的颈部肌肉放松了下来，似乎卸下了什么重担。他保存了录音文件，文件名写了“江延晟两句话”，顺手发给了颜露。
两人紧张地对视，直到司机提示他们已经到了德同医院急诊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