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知道我不该问,但我刚听你说的什么‘定风波’计划,到底是关于什么的,不会真的要模仿‘乌台诗案’吧?”
雨轩收回了放在电话上的修长手指,顿了顿说:“日本人太猖獗,硬的不行,咱们就来软的。先让某些人在他们内部失去信任再说。我们讨论过了,文人的东西,其实有时候真的很致命。”秘密计划
蒋景点了点头:“只要不是在你们内部搞就行,不然我怕你——”
雨轩淡漠的脸上终于浮出笑来,问:“怎么?怕为夫落入文字狱?”
“毕竟你属于半个文官。”
“身在仕途,应该将那些置之度外才行。”雨轩说着眉眼弯弯,看的蒋景有点晃神。
“你啊,总是有你的理由。很晚了,睡吧,剩下的明日一早再处理。”
“夫人这是迫不及待了?”雨轩说着轻轻一拉,让蒋景坐到自己腿上,然后咪咪笑看着他。
“少来。”蒋景说着挣脱开雨轩的手臂,跑过去铺床。
雨轩眼中含着笑,起身收拾桌子。
因为天太冷的原因,蒋景衣服都没脱就钻到了被窝里。
雨轩钻到被窝里之后冷得直打哆嗦,这才记起蒋景脚凉的事情,于是摸索着握了他的脚,放到自己肚子上暖。
蒋景蜷着身子,感受身边之人腹部的温度,心中有点感动。
“哥哥,念云该上私塾了,我们给她取个学名吧!”蒋景说。
“就叫白战吧!我觉得一凡取的名字挺好的。”苏雨轩冻得打一个寒颤,将怀中之人又往紧扣了扣才说。
“不应该姓蒋吗?官方来说,孩子她爹是我。”蒋景顿了顿,有些意外。吃饭的时候谢楚月提出来给孩子取大名,白一凡也就随口开了句玩笑,见于云轩在,他和雨轩也都没有开口反对。
“未免咱俩以后因为孩子取名的事情起争执,我觉得跟小白的姓挺好的。反正楚月和小白都不在意,咱们在意个啥?”
“哥哥,你心可真黑啊,跟小白姓,那就是对外界宣布我顶了绿帽子。”
“战火纷飞的,你还在乎这个?孩子跟他俩我主要还是考虑将来她的归属问题。我们两个的工作性质你也知道,搞不好哪天就光荣了,跟着他俩,倒指不定有个好未来。”
“一凡也指不定跟咱一样。”蒋景说。
蒋景这话之后,雨轩就沉默了,很久之后他才说:“我尽量不调他就好。”
“哥哥经常这样滥用职权的吗?”蒋景嫌弃一句。
“看人。”
“那我属不属于你要看的人。”
“你说呢?”
“谢谢你,如果,我说如果我能活到黎明来的那天,我就去自首。”
“傻瓜,都过去了,咱们得往前看。”
夜很静,两个人沉默之后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杭州冬天的夜有点长,六点钟的时候天才蒙蒙亮。雨轩悄悄地爬起来,套了衣服出门。他要去车站送人。
以前年轻的时候,对于离别没有像现在这样。但最近两年,他特别在乎这个礼节,因为,他将所有的离别,都当成了最后一次。他刚出门,蒋景也睁开眼睛,爬起来,套了衣服出门。这么多年过去,他从来都装作若无其事,可自从昨晚听到“定风波”计划,便再也无法装下去了。别人的代号他不清楚,但云轩的他清楚。
蒋景趁着黄包车,赶到家里的时候云轩已经走了,他便又开了车往车站赶。还好,他赶上了,他在车站的女卫生间堵到了云轩。
“嫂嫂!”他对着她的背影叫了一声,他本来想叫玥玥的,可记起她曾遭受的一切,所以临时改了口。
云轩刚一转身,便被拉入了一个带着风雪的怀抱。抱着她的人比她还瘦,骨头硬的硌人。
“此去小心!”他说。
“嗯,你也要注意身体。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回不来,爹娘们就劳烦你了。”云轩淡淡地说。
他知道云轩是谁,可云轩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所以安顿了一个重任给他。
两个人又说了些体己话才分开,他目送着云轩离开。
雨轩刚拐过角落,就被人挡住了去路,她抬头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看到他的瞬间,她热泪盈眶。自从年馑开始,她就没有见过她的父亲了。一别八年,她的父亲已经两鬓斑白,而她也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了。
“傻丫头,别哭。”蒋怀瑾抬指帮她擦了擦眼角,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阿言脾气不好,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
云轩抿了抿唇,摇头说“不委屈”。原来,她爹将她当成了云轩。
“为父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丫头,这些年我没有站出来,是希望你和阿言两个人能够慢慢磨合,可我没想到那浑小子真跟你离了。爸爸还是那句话,不管你走什么样的路,爸爸和蒋家会一直在你的身后,累了就回来,别太勉强自己。”
“众所周知,我是大汉奸,爸爸还愿意相信我?”
蒋怀瑾笑一声,摇头道:“你十五岁就嫁入我们家,你是什么样的人,爸爸很清楚。至于你父亲当年登报的事情,你也别怪他,他是半个政客,跟我不一样。这些年他一直记挂着你,这次你出任务,还是他告诉我的。沦陷区有爸爸的一个朋友,迫不得已的时候可以找他,他会帮你脱身。”蒋怀瑾说完,将一个小纸条塞给云轩,然后道一句“保重”,转身离开。
云轩看着那个略显坨的背影,心中莫名酸涩。她恍惚记起她曾经跟着奶奶欺负嫂嫂的时候,父亲严肃地批评她的事情。那个时候她的父亲还很年轻,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贵气。八年光景,改变了她,改变了他的父亲,也改变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