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早上的时候我看谢逸也在戏园子,他也去学戏了?”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书他跟着我也读了不少,但他说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所以我便由着他了。”
……
这边叔侄俩在院中叙旧,另一边厢房里,靳楚生和皇甫贤也在叙旧。
当年的事情,靳楚生一直觉得自己有愧,所以这一次,是他主动找的皇甫贤。
老师主动找来,皇甫贤有些紧张。自从靳楚生进到屋里,他就一直局促不安地用脚尖来回划地面。
诺达的厢房,除了一张床就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条件看起来很艰苦。靳楚生拉了椅子坐下,看着皇甫贤局促的样子,又记起高中时候两个人兄弟相称的快乐日子,不觉开口埋怨:“你在我跟前不必那么拘谨。”
“老师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皇甫贤依旧拘谨,低着头,没敢看靳楚生。
靳楚生又被拒到了千里之外,他心中不觉一阵酸涩,最后皱眉道:“阿贤,当年的事情我有悔。”
皇甫贤这才抬头,眼中似乎有泪光,他说:“但我无悔!”
“阿贤——”靳楚生起身,想要靠近皇甫贤,怎料皇甫贤退了半步,抬眼看着靳楚生,眼眶微红:“生生,我无悔,要不是你,我就不会学医,也就没有了今日可以兼济天下的手艺,所以我无悔!”
“对不起。”
“生生,当年年少轻狂,说那样的话逼走了你,是我对不起你!我道歉。”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那日我若不走,清查地下党员的名单里就会多一个人出来。所以,谢谢你!”
“我们说过彼此成就的,我不想你死在自己人手里。”
“所以我说谢谢你。”靳楚生的话落,两个人拉住了彼此的手,肩膀相撞,算是和解。
几人见过了面,接着便是熟悉上海的各个交通要道及其日本人的据点、会馆等重要单位和场所。所以,接下来整整一周,一帮人都是早上天麻麻亮出门,晚上夜深人静时才回来。
又是一日园中大戏开场,蒋再林唱的是梁山伯与祝英台,台下突然有人来砸场子,说是找蓝三爷。
按照往日惯例,即便是台下油缸倒了,台上的戏得坚持着唱完。但事关蓝玄,对方又是来势汹汹,所以蒋再林一个没忍住就将手中的折扇扔下台去了。
扇子直击那混混的脑门,瞬间出血。紧接着那混混便吼道:“云连生,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动老子,信不信我一把火烧了你这里!”
要是换做别人站在上面,有混混来砸场子,自然会胆怯。但蒋再林自小跑江湖长大,什么人都见过,什么场面都经历过。所以气定神闲地来了一句:“诺达的上海滩,敢砸我云连生场子的你是第一人。”
“区区一个伶人,居然如此猖狂。”
蒋再林笑了一声,一杆标枪就扔了下去:“区区一个混混,也赶来我的地盘撒野?”
“老四,与你无关。”这时候蓝玄才气喘吁吁的跑了来,抬手接住了标枪。他身上还穿着戏服没有脱下。
蒋再林知道他跑外场刚回来。于是跳下台,疾步过去问:“这就唱完了?”
“没有,我听说闸北的一个盘口出了问题,应六爷杀上门来了,所以才跑来。”
“到底怎么回事?”
“还不知道,我跟他们走一趟,先看看再说。”
两人嘀咕一番,最后蓝玄跟着那位传说中的应六走了。幕继续拉开,戏唱到了最后。台下有人纷纷讨论起云连生的背景来。大多是说他背靠青帮,才会黑白两道都吃的开。但坐在角落里的一位少年直接来了一句:“他还有个从军的大哥,军方的人,即便上海已经沦陷,有些人还是若不起。”
大家都没见过那纨绔少年,于是有人八卦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就是他那位大哥!”少年丢下一帮目瞪口呆的人,朝台上刚鞠完躬起身的人招了招手,眼笑的眯成了一条缝。只见台上的人一个飞身下了戏台,直奔那位少年,然后在一帮人诧异的目光里拉着他出了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