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眠不足带来的胀痛始终缠绕着她，但她也确实担心自己能不能撑到李秘书过来，她目光往四周转了转，最终随手从茶几下面抽出了一本科学杂志递给牧归荑。
“或者你能帮我念念这个？”顾维桢说道，“我挺喜欢听你念台词的，应该不会觉得无聊吧。”
牧归荑接过书看了一眼，不由无奈地叹气：“科普杂志和剧本台词可不一样，你需要我感情丰富地朗读一下银河系的秘密吗？”
“嗯哼，如果你高兴的话。”顾维桢不置可否，还顺带恭维了一句，“我相信你念什么都很好听。”
牧归荑便翻开了封面。
三分钟后顾维桢就后悔了。
牧归荑确实有一个好嗓子，温柔清亮的声线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她唱歌天赋上的不足，即使不是在唱歌的时候，她的声音也称得上动听。
尤其是当她刻意压下声线，原本声音中略带的冷凉便被彻底压下去，只剩下如情人絮语一般的温柔。
像是微风拂面，暖水碧波萦绕周身，让人只想就此沉溺其中，去做一场美梦。
逐渐放松的神经抵挡不住困意的侵蚀，顾维桢控制不住地合上眼，脑袋也下意识往旁边倒了倒，正好落到另一人的肩上。
顾维桢脑海里最后一点意识闪过——
她没有推开我……
反正，也不是特别重要的工作，明天处理也可以吧……
原本正在读着科普的牧归荑突然感觉到肩头一重，转过头去却发现说着要等人的顾维桢已经闭上了眼，呼吸平缓，像是已经睡着了。
直到顾维桢安安静静地趴在自己的肩头的时候，牧归荑才发现她眼下一圈明显的青黑痕迹，显然是真的累坏了。
于是牧归荑伸到一半的手停在了半空，也跟着半倒回沙发上，还竭力放轻了动作幅度，尽量不去吵醒她，反而轻手轻脚地帮她调整到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这大概是自她们相遇之后，离得最近的一次了。
牧归荑将头靠在沙发背上，翻开的书页朝下，盖在脸上，嘴角微弯，心头却陡生荒谬。
说起来，她应该算是最不合格的情人了吧，而顾维桢竟然也能忍受她。
——就好像她是真的爱她一样。
牧归荑陡然瞪大了眼，一向平稳的手都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险些打掉了盖在脸上的书。
——但是，怎么可能？
也许只是这位大小姐真的善心多到溢出，无处安放的好心肠便用到了她这个小可怜身上，正好她又确实生得漂亮……
喜欢那张脸与爱一个人完全是两码事。
牧归荑用虚伪的理由安慰着自己，几番心理暗示之后，她轻舒了一口气，将所有的波澜都压回到心底，回归到表面的平静。
只是在那平面之下的惊涛巨浪仍在翻涌不息，稍不留神就会将徘徊在岸边的人连人带骨的整个吞下。
……
李秘书在敲门的时候，预想过很多开门的场景。
比如那位始终特别有礼貌的牧归荑牧小姐，大概还是会中规中矩地打招呼，然后又在她和大小姐谈及公事之前主动回避。
也可能会是顾大小姐亲自开的门，可能会在牧小姐面前维持自己的良好形象，那么她就将面对最温和的一般顾大小姐。
也有可能牧小姐已经回去上班，以致大小姐在她面前肆无忌惮，表现出自己睡眠不足时自带的皮笑肉不笑属性和低气压。
但李秘书唯一没想到的是，她们会让她自己开门。
早在她敲第一下门的时候，牧归荑就给她发了短信，让她自己开门进来，因为顾维桢睡着了。
李秘书有公寓的备用钥匙，专门以备帮助大小姐处理紧急事物的——当然现在这种小问题不重要。
真正让李秘书感到不可思议的，自然是一向意志力非人的强的大小姐竟然在约好的时间点睡着了。
李秘书当然是更希望大小姐先好好休息一下再开始工作的，但奈何以她过去那么久的工作经验，要劝说顾大小姐放弃工作优先休息是不可能的。
哪怕她当天高烧烧到四十度，都能半夜爬起来跟大洋彼岸的人开视频会议。
李秘书甚至偷偷尝试过放安眠药，但不仅没奏效，反而还被大小姐发现后摆了足足一个月的冷脸。
一向气势十足的人刻意释放的压力足以将一个胆小些的人直接压垮。
从那之后，李秘书便再也不敢越过顾大小姐任何一条私人的界线。
综上所述，顾大小姐会毫无防备的睡着，这件事在李秘书的认知里，基本属于天方夜谭。
但事实证明，人活久了，真是什么样的奇迹都能看见。
包括但不仅限于顾大小姐在客厅毫无防备的睡着，以及自带洁癖属性的牧小姐允许别人枕在她的腿上睡觉。
李秘书猜自己进门时的表情一定很蠢，才会让一向内敛的牧归荑都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但牧归荑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控制不住的不礼貌表情也只持续了一瞬就被收了回去，转而朝李秘书微微颔首示意。
“需要我叫醒她吗？”牧归荑用口型问道，“她才刚睡下一会儿。”
客厅的沙发不算小，但若要摆下一个成年人的身体就十分勉强了，何况顾维桢个子并不矮。
于是在顾维桢第三次险些滚到地上去之前，牧归荑干脆自己把她放下去了。
客厅里铺的是木地板，沙发和茶几周围更是铺着厚厚的毯子，在初夏的时节根本不必担心着凉。
事实证明顾维桢确实是累到了极点，全过程都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只是会在不舒服的时候微微皱起眉。
牧归荑倒不是没想过干脆把她抱到房间去睡，只是每次她一起身，与顾维桢的身体距离超过两厘米以上，后者就会立刻死死地抓住她，手指、手腕、衣角，或者头发之类的。
为了避免一夕变秃的下场，牧归荑最终还是妥协了。
牧归荑背靠着沙发坐在地上，一腿屈起，一手搁在膝盖上，一手拿着杂志，另一条腿上枕着顾维桢。
顾维桢侧着身子，面朝外，表情平静，眉目舒展，真是还带着些微的笑意，细看时，她的指尖还绕着牧归荑的一缕头发。
屋外的正是下午的光透进来，金灿灿的洒落在两人身上，仿佛为她们渡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平心而论，两个漂亮的美人一坐一躺，长手长脚，比例俱佳，衬着光一眼看过去无疑是极美又极温馨的画面。
前提是忽视乱入的李秘书那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的话。
李秘书心情确实十分复杂，她看看大小姐，又看看牧归荑，一时竟分不清心下的情绪是欣慰多一下，还是担忧多一些。
类比一下，大约就像是看着即将出嫁的女儿的老母亲那样的复杂心情吧。
“……还是不了吧。让她好好睡一觉。”李秘书犹豫了片刻，同样小声答道，“也不是什么特别紧急的工作，我明天再来吧。”
牧归荑点了点头。
“那……大小姐就麻烦你了。”李秘书慢慢往门口退去，“我先走了。”
“好。”牧归荑用口型答道，“那我就不送你了。”
确实也没必要送，李秘书走到门口，临关门前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牧归荑仍坐在原处，顾大小姐仍在沉眠。
看起来真是岁月静好的温情美景。
李秘书关上了大门，神情仍然复杂，只是担忧的成分变多，也只有在两人都看不到的时候，她才敢放任自己长叹一口气。
要是这么温馨的景象能一直维持下去就好了。
……
好好休息了大半个下午之后，一切都回归到了正轨。
——至少表面上都回到了正轨。
顾维桢照旧是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工作，但仍然会不定期的抽空接牧归荑上下班，陪她一起吃饭。
牧归荑那边相对清闲一些，偶尔跟山鬼剧组去跑跑宣传，没有工作的时候就大多蹲在练习室里，剩下的时间则是负责看住小师妹。
江枫的路痴属性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属于那种前一脚进门，后一脚退出来就分不清左右的那种。
哪怕是在稍大点的厕所里她都能迷路上几个小时，就更别提偌大的楼里了。
不过好在江枫也进了怀风之后，原本属于牧归荑一个人的任务被分担给了六个人。
江枫负责迷路，新队友们以及许明择和谭姐负责找她。
牧归荑一度怀疑爷爷会同意江枫跟着叶清商来怀风浪，根本不是因为什么多见见世面顺便保护师姐之类的扯淡理由，而是封老爷子也懒得看着这个路痴了，这才把这小徒弟扔给另一个徒弟了。
好在五人磨合良好，对于照顾年纪最小的小师妹也十分自觉，团队的氛围有了小师妹的搅和反而意外的变得更融洽活泼了不少。
至少余尽欢说话终于不结巴了。
面对团队的良性发展，谭姐感到十分欣慰，一颗心也就放到了综艺真人秀开拍的时候。
然而事实证明，不能对牧归荑的腥风血雨体质抱有多少期待。
就在拍摄真人秀的期间，备受瞩目的《山鬼奇缘》经过几周的宣传之后，终于正式开播了。
时隔几个月——就在牧归荑饰演的女三号出场的第二天，她再度被骂上了热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