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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子(一)(2 / 2)

“他们都静静的低着头,好沉默好沉默。他们都已经商量好了,既然必定要走,那也要走的从从容容。大伯从卧室里搬出一个大箱子,他轻轻掀开来,是一排排白色药瓶,整整齐齐。是药啊,真好啊,整整齐齐......”

故事逐渐深入,她也逐渐放松下来,捧着水杯轻轻倚在沙发上,小口小口啜着杯中的清水,像猫一样。

“那你呢?你也同意了吗?你也接下了那瓶药吗?”我问道。

女孩猛地抬头看向我,一字一句道:“我以为我还是那个平平无奇的女高中生,特殊关怀在配角身上只能出现一次,这是命运之神定好的事。”

“呃......这句话,你刚才貌似说过了。”

“可我发现我不是个配角,特殊关怀再次降临了。一、二、三、四......九、十,全家除了我之外有十个人!十个人!都指着我说,让她活下去吧!让她活下去吧!让她活下去吧!”女孩重复着这一句,拼了命的摇着头,声嘶力竭的哭着。

她灵巧的翻过身,直直的站在沙发上,好像一尊被风化的雕像。

“大伯说,我们去了,总要有一个人留下收拾好遗体,干干净净的送走我们这一大家子。二伯说,眼下这世道,交给外人哪能放心的了,不如找个家里的,靠谱。三伯看看周围,说,谁想活?”

“姐姐说,你们一直最疼我,我不想一个人。哥哥说,我从小就叛逆,我想和你们在一起。妹妹说,我太小了,不行的,不如让姐姐留下吧。他们都看向了我,对啊,角落里还有一个我啊!”

“一、二、三、四......九、十,全家除了我之外有十个人!他们每个人都说,那就让她留下来吧,留下来处理这一大家的身后事。”

“凭什么?凭什么?在命运这场戏里,我不过想做个配角,为什么最后还是被特殊关照,成了一个弃子?”

“唉,活着的人要比死去的人痛苦的多啊。”我攥紧女孩的手,牵着她重新坐回沙发上,再次为她倒了一杯热水。

“他们才是一家人,我是多余的。处理完他们的身后事,我就是一座真正的孤岛,永远在荒芜中飘荡,等不来半个灵魂。”

“你的故事真的使我很受触动。不过,小姑娘,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不是说三天之后就是末日吗?你为什么活到了现在呢?”我拍拍她的头,不禁笑出了声。

“这......这......”

“好了,你今天的治疗结束了,你的臆想症有加重的趋向,只找我这个心理医生聊天恐怕不行哦,还是再去精神科开点药吧。”

“臆......臆想症?不!这都是真实的啊!都是真实的啊!”女孩还在叫嚷着,被我推出了门外。

当一个心理医生真难啊。我疲惫的擦了擦汗,向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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