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郁淮柯也没想到宋舸舟做过这些事，这和他平日吹嘘的完全相悖。
碰巧这时门口周明道夹着一摞课本进来了，郁淮柯怕程伽宁继续说下去影响不好，便赶她出去。
只是小姑娘面朝自己背对门，没注意到身后情况，眼神反而更加孤凄。
郁淮柯看得心疼，也是心累。
这小姑娘，还是不信她啊……
"就这样的么？"程伽宁意有所指，冰冷的眼神却只是望着郁淮柯，一边说人一边倒退往外走。
退了几步，转身冲了出去。
郁淮柯顿悟，程伽宁是在气她和宋舸舟，多少是有这个缘故的。
她调转身子去看课表，六班第三节——数学。
然后回头，愣怔在原地的宋舸舟还潮红着脸，尽是窘迫。
"对不起，我替她道歉。你别太当真，小姑娘脾气大。"郁淮柯嘴上安慰他两句，"别和她一般见识，你快去忙吧。"
下节是六班的数学，宋舸舟心里憋着一股恶气。他沉下脸走到六班，正想大显身手收拾趴在桌上睡觉的程伽宁时，清脆急促的高跟鞋声从走廊传来，随即是郁淮柯出现在门口。
"程伽宁，跟我出来。"
程伽宁伏在桌上，装做没听见。
"出来。"
本来打算僵持到郁淮柯放弃，可转念一想，留在这宋舸舟也是阴她，说不定还趁机私底下跟郁淮柯说自己坏话。
程伽宁慢腾腾起身，经过讲台时努力控制住翻白眼的想法，目不斜视地走过宋舸舟。
高二所在的三楼，尽头是一片空地，用刷红漆的铁栏杆围起来，隐约还是五凤齐飞的图案。
郁淮柯一直往前走着，没回头，程伽宁跟在后头也不敢说话，神色流离，无处安放。
两人走到尽头，郁淮柯终于转过身来，目光锁在程伽宁脸上:"你有要说的吗？"
程伽宁微垂下头，望向楼下说笑着往操场跑的一波一波学生，还是不敢直视她:"老师有什么话，老师先说。"
连两人约定好的称谓，"你"，都不愿叫了。
"那我说。我替你向宋老师道过歉了，真没想到你会这么不尊重老师，我很失望。"
程伽宁震惊地看她:"你为什么要向他道歉？"……郁淮柯又没做错，要论错，也是程伽宁……
对方却答非所问:"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程伽宁反问:"什么‘知道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郁淮柯斟酌用词，"觉得如果我以后找宋老师当男朋友，会对你不上心了？"
仔细琢磨这话，程伽宁快速抓住关键点:"他现在不是你男朋友么？"
郁淮柯好笑不笑地看着她:"谁跟你说他是了？"
程伽宁终于能说出实话:"你们一起去菜市场买菜，我看到了。"
郁淮柯没想到是这样，她回想一遍才知道是那天:"我很小时候和你们宋老师是邻居，但我搬走了。总之后来我妈又遇到他妈，暑假他到我家玩，我妈打发我们去买菜。"
"阿姨也在这里住？"程伽宁接着说，"那你为什么要住在学校？"
"性格问题。"郁淮柯一带而过，"这件事是你想多了。为什么不来问我？"
"我……"我没立场啊。
话在嘴边滚了滚，程伽宁还是没说出口。
"像今天这样，你想表达宋老师有缺点，不能这么说出来，没礼貌。你可以告诉我的，打电话或出来聊聊，都行的。"
程伽宁有些震撼，眼角蒙上一层水汽，是许多天的委屈，也是被郁淮柯感动。她什么都没答，眼神却在问——
可以吗？我可以告诉你吗？
心有灵犀似的，郁淮柯看着她，重复一遍:"你和我说什么都行，但是别像今天一样了。"
程伽宁突然手足无措起来，她急切地想说什么，可天边没有月亮，没法说出那句"今晚的月色真美"。
目光飘到郁淮柯身上，看着她的浅蓝色牛仔裤和浅蓝衬衫，突然福至心灵:"你今天穿得像一只瓶。"
又注一句:"‘药瓶’。"
郁淮柯大学里和舍友也看过许多文学著作，听这话觉得熟，出处却又说不上来。
果然，程伽宁接着说了句叫人面红耳赤的话:"‘你就是医我的药’。"
原来是张爱玲，原来是《倾城之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