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秋天是假的生活多遥远啊
你不要 不要脱下冬的衣裳
你可知春天如此短
她一去就不再来
……"
斯人已逝,天籁永存。
许多年后,程伽宁仍清楚记得高三这一年最后的九月。世界失去了筠子,街边广播一遍一遍放着她的歌,像是最后的送行。
此后一个人在异乡上学,她每每打开听歌软件放这首《春分》,熟悉的感觉就会涌起来,吞噬她空寂的心。
中秋这天,郁淮柯感冒了,程伽宁敏感地察觉到她的声音变化。
作为班主任,每天晚自习郁淮柯都在办公室,课间程伽宁去瞅了一眼,那时她趴在桌子上,像只休眠的小栗鼠,也不知道睡没睡着。
晚上陡然风力加大,门窗被吹得呼呼响,教室里也能听到呼啸的风声。
程伽宁提心吊胆挨过晚自习,听见打铃就往办公室冲。
郁淮柯又撑了一个晚自习,已经累得说不出话。她套上褐色风衣,在门口关了灯,偌大的空间瞬间漆黑。
鼻子堵着,嗓子也充血一样干涩,咽口唾沫都能感到疼。
落锁,她要往宿舍走,忽然身后有人叫自己名字,恍惚了几秒,回头发现是程伽宁。
两人的距离大概有一个教室那么远,小姑娘跑得急,短发左右一扬一扬的,在半昧的走廊跑过来。
知道自己嗓子不允许多说话,郁淮柯还是强行发声:"跑慢点,我在这呢。"
她自己都觉得现在说话难听,鼻音重,像快塌掉的木桌椅挤压出的声音。
"嗓子怎么这样了,你别说话,给我个眼神就行。"
终于,小姑娘跑过来,在自己身边站住。
"我们一起回宿舍吧。"
郁淮柯无声地点头。
经过楼门口的矮台阶时,郁淮柯没多少力气,一个趔趄差点踩空。程伽宁眼疾手快扶住她,嘴上还不忘嘱咐:"不用分神道谢,好好走路,我扶你回去。"
然后她终于伸过手,光明正大揽着身旁的人,手肘贴着郁淮柯的。空气里有丝丝缕缕淡雅的香气,是彼此洗衣液混杂的味道,一颗心藏也在里面有力急促地跳动。
郁淮柯悄悄偏头看了眼姑娘,身上触碰使她迷离的感官充实聚集起来,她从来没被这样照顾过,心下有很奇怪的感受。
种子冲破土壤,顷刻间生根发芽。
从教学楼到宿舍要走过一片林荫,沿路灯光照在树上,仿佛氤氲着一层绿雾。
然而外面的风却实在难以形容。
大树小树的枝干都被吹折了一些,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新土之间不够紧实,随风厚重地扬到半空。
程伽宁扶着郁淮柯,略低头去寻她的眼,想知道要不要顶着风走,看见对方眼神里的肯定。
确实也是,风越吹越厉害,再畏惧恐怕回不了宿舍。
程伽宁不由分说站到风大的一面,她挡着风,两人快步往前走。
到园林附近恰好一阵疾风扑过来,连树的枝干都被吹得左摇右晃。
眼看着粗沙斜斜往这边刮,程伽宁迅速侧过身子,鬼迷心窍似的伸手小心放在郁淮柯后脑勺处,轻轻把人按到怀里。
动作是有了,双方都没反应过来,也都没抗拒。直到枝叶和沙子撞程伽宁后背上发出声响,郁淮柯才意识到她是被护住了。
知道怀里人想挣扎,程伽宁说:"两个人吃沙不如一个人,先别动。"
郁淮柯很听话,她没有味觉,头埋在小姑娘锁骨前,后脑勺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还按着自己的头发,却温柔不粗鲁。
这样好像不太合适……
可还是由着心,郁淮柯没挣脱。
过了这一阵,她们有默契地往宿舍楼跑,程伽宁一直送她到门口,语气不容拒绝:"方便我进去吗,这样有个照应。"
郁淮柯抬眼,眨了眨,是感动和默许。
程伽宁却突然掉头回了自己宿舍,郁淮柯以为她会错意,解释的话到了嘴边但还是咽下去。
希望她来,可是要走……也留不住,那便走吧。
她脚步虚浮地挪进宿舍,倦意汹涌,抬手刚要关门,一股力道止了她的动作。
小姑娘或许怕吓到她,先说了话,语气盈满刻意的委屈:"怎么不守信,明明想要我来的。"
郁淮柯打开门,看到程伽宁另一只手提着的大红色暖壶。
"你一天没回宿舍,水现在肯定不热,我宿舍有刚打的,是去给你拿了。"程伽宁解释着,熟稔地关门,找到郁淮柯常用的深蓝色杯子。
她拔开瓶塞,把热水倒进去:"要洗漱快去,累的话去躺着。"
带病工作一天后郁淮柯实在是困,她脱了外套和鞋子,竖起枕头靠着,就毛衣躺下。
程伽宁头发有浅浅的栗色,在寝室灯下是很温暖的颜色。郁淮柯仔细端详她和她认真倒水的侧脸,唇角勾出的笑容连自己都没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