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程伽宁实在羞于启齿，眼前人却执着得非要她马上说出答案似的，"就是，我觉得，你有时候……"
糟糕，全是废话。
她咬咬牙，索性置之死地而后生:"你看别人眼里是有光的，虽然我也能感觉到你看着我的时候更开心……"
郁淮柯没想到是这样，听得直想笑，她屈起食指，弹了一下小姑娘的额头:"都有后半句了，你还执著前半句做什么？"
程伽宁看她取笑得快乐，撇撇嘴，心里却也跟着笑。
额上不疼，痒的，像羽毛轻轻扫过心田最柔软的地方，直抵灵魂。
今晚她不想洗脸了呢。
外面雪还在下，戴着衣服上的帽子还算暖和，她们都没拿伞，并肩在雪地里走。
每步踩下去都有"咯吱"的响声，串串脚印留在身后。
突然，郁淮柯感觉头顶一空，是帽子被小姑娘拉下一半。
她侧头看，姑娘一手拽着自己帽子，一手拽她的。
这是想做什么？
她瞅着姑娘，好整以暇。
报复性地，程伽宁凑近些，彼此视野里面孔都放大:"我听人说过，如果在雪里走，就是真的白头到老了。"
又补一句:"现在，也是要算的。"
雪地里很静，有雪花飘下来落到脸庞、脖颈，凉凉地迅速化开。姑娘的偏栗色头发在路灯下，凑近看很细顺，但叫人心慌。
郁淮柯此刻很清楚，自个慌了。
小姑娘凝脂般的皮肤在眼底明晃晃的，刚才仿佛还有一丝气息掠过侧脸，暧昧缱绻。
粉红的唇，白亮的齿，竟让她生出一种难言的欲念。
她是三尺讲台上的人，有"传道、授业、解惑"的职责，有这念头是要做什么呢？
小姑娘是无意间，但她是成年人，不能想多，要树立良好榜样。
雪飘扬着，在两人中间悠悠落下，彼此眉眼都是清晰的。
"若是做朋友到老，"郁淮柯欲盖弥彰，"那也确实不错。"
话说完了，看姑娘静静黯淡下去的眼眸，郁淮柯感到不解。不要这答案么？那姑娘想听什么？
为什么她总是猜不出来？
程伽宁不说话了，她把郁淮柯的帽子戴好，挡住了她看自己的视线，退后几步才收回手。
只一霎，马上调整好情绪。
"一路注意安全啊，"郁淮柯没再看过来，随即程伽宁也没那么紧张，"好好准备教研活动。"
"嗯。"郁淮柯答得漫不经心。
其实她是在想那句"白头到老"。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段子还挺暖和的，连钻进脖子里的雪花都被融化了。
衣服上全是雪，她们缓缓往宿舍走着，气氛一度尴尬。
郁淮柯转头，最终粲然一笑道:"帮我管好六班，等我回来。"
临走了，到底还是舍不得叫小姑娘闷闷不乐，她承诺:"下次吧，下次下雪，不只是要‘白头到老’，我们一起去堆雪人。"
"你回去以后喝点热水，泡泡脚，赶快睡觉，受了风雪省的感冒。"程伽宁柔声，"其实我是想说‘好’。我等你回来。"
连这晚的梦，都是甜滋滋的。
好像是考试，或者学生集体下楼跑操的场景，走廊里全是人，四周被吵闹声淹没。
程伽宁亦步亦趋跟在郁淮柯后面，明明快走到郁淮柯办公室门口，却总有人把她往旁边挤，用尽了办法都没法再跟上郁淮柯。
在梦里嗓子说不出话，又挣不开人群，她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心慌意乱。
直到，直到前面的郁淮柯好像感应到了，伸出一只手。是朝程伽宁的方向。
梦境当真是虚幻，朦胧地望不清。程伽宁猜测，若是捏着、捧着那温软的手，耽溺在温柔乡里，连江山都能拱手相让。
程伽宁毫不犹豫要把手交给她时，猛地睁眼。梦醒了。
拉开帘子看窗外，雪还在安静地下，天光大亮。
食堂的早饭是蒸包，她没多少食欲，勉强就着稀饭吃了一个。
怎么郁淮柯也带走她的魂儿似的。
宋舸舟和教初三的一个女老师订婚，这消息不知被谁泄露的，迅速在年级传开了。这天程伽宁还没踏进教室，便听得阵阵议论。
没搬到学校时她是最早去教室的，如今食堂按点才开饭，吃完再拖拉着爬楼，只能卡个正好。
她悄悄听完大致，走回座位，翻看起书本。
一页一页地看，有条不紊。
宋舸舟原先是想给自己下马威的，但他发现他直接拿她没辙，他引以为豪的都没办法威胁到这姑娘，后来日子久了也就放下了。
虽然他们见面不会打招呼，也不至于针锋相对的地步。相看两厌，各自安好是上上策。只要他不纠缠郁淮柯，其余的程伽宁便没心思管。
大概，这一桩算是尘埃落定。
少了个竞争对手，她觉得安定多了，学得也喜滋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