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是疼痛难忍的,稍一动作也牵扯伤口作祟,何况伤及心肺,咳喘间止不住有血丝渗溢,他感到周身的温度和精力也随失血不住向外流失,使不出一丝力气,连睁开双眼也成困难。有人陪伴在他身侧,一声一声呼唤他的名字,他隐隐知道那人是谁……疼痛似乎由此消解了几分,那人小心翼翼地揽住了他,攥紧了他的手,骤然有几滴灼热的液体溅上了他的手背,他勉力动了动手指,却抬不起手去抚摸对方的面容。
后来有人来为他疗伤、上药、包扎,那人的伤药似乎极管用,不出几日,疼痛感便渐渐平息了。
“你若醒来,我就告诉你……你最想知道的答案……”
他自幼熟知聂徵,早知以聂徵一贯的性情,不动情则矣,一朝倘若真的动情,顽石开窍,只怕是心如匪石,不可转也。只是他从前没有料到,这人会是自己罢了……
他忽道:“自小到大,或为皮囊,或为身份,或是虚情,或是假意,凡此种种,不一而足,总之,追逐爱慕我之者大有人在,如恒河沙数,往来不绝。”
“皇上的话说动了我,他说得不错,聂家或许于薛家有所亏欠,聂徵却不欠我什么。恰恰相反,他还是于我有救命之恩的恩人,没有他,何来今日的我?聂徵这人我清楚,数十年来如一日,勤勉自持,供奉己身,为君为民……我自来看不惯他,因他与我截然不同,”薛存芳道,“但我……佩服他这样的人。”
聂徵若有所感,身躯一动,薛存芳已踱步走到了他面前。
他抬眼直直看来,整个人顿时怔住了。
“可……”聂徵眉心微蹙,堪称虔诚地凝望着薛存芳,发出了着实叫他难解的疑问:“相思何解?”
这十万人所得军饷少得可怜,所需物资自然是从冒领的军饷那儿挪用的,至于其他……自聂泽登基以来,曾数次往北疆颁发免税的敕牒,而武阳王是如何做的?往往十家租税收了九家的,才传达下皇帝的敕牒。那余下的一家,不是与他沾亲带故,就是与他暗通款曲,往他的私库里送钱的了。
薛存芳蹙眉道:“选住处做什么?”
对方俨然是有备而来,人数远多于他们,好在聂徵的护卫皆为禁军和“明衣钦”中的佼佼者,悍勇非常人,双方相持不下,场面一时胶着。
没有料到的是,这当中偏偏有人盯上了薛存芳,绕到后面悄无声息地逼近了他,等薛存芳察觉到时已来不及了——耳畔响起比箭矢来得更为凌厉迅疾的破风之声,是刀!
他后退一步,来不及退到被波及的范围之外,然而阖眼等上片刻,分明听有利刃刺破衣衫、扎进肉体的声音,那一刀却没有落到他身上,四面倒是响起了几声惊呼。
后来有人来为他疗伤、上药、包扎……那人的伤药似乎极管用,不出几日,疼痛感便渐渐平息了。
他牵动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然而梦总是会醒的。
“阿徵当初为我在这把扇子上提诗时,虽写得一手好字,却不解此诗中情意,”薛存芳从扇面后抬眼看他,目中盛满一脉盈动而温柔的月光,他问,“而今,你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