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笼一开,竟不知何以近百只信鸽都腾飞而起,他暗道不好。水榭敞开,无可躲藏,杨府守卫已觉察这里的动静,四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和利器出鞘之声。手里的鸽子不断挣扎,他当即扼死折断其足,取下镣子。水下倒可一藏,但遇上搜捕似乎也是避无可避,徒劳而已。若那信真是杨士臣所写,他有求于他,倒没什么可惧。他冷静下来侧身躲到亭柱后头,紧竖两耳听其变,按脚步声,竟至少围拢来六十几人,如果他想岔了……他紧攥成拳,太阳穴突突地跳起来。
“殿下,您说那贼人潜入薛宅,又到了鄙宅?”
“正是!本公主亲眼所见。”
她竟然也在……
又听她道:“方才鸽子受惊飞出,他一定躲在这里。”
“殿下的意思?”杨士臣十分讨好,卑躬仆从,听之生鄙。
她愤愤道:“那贼子在国公府鬼鬼祟祟,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对本公主出言不逊,我定叫他尝尝厉害!”
杨士臣随道:“正是。”他便下令:“弓箭手准备,一旦发现贼竖,先射其腿,莫伤要害便好,总叫他吃点苦头!”
藏在水榭亭后被发现不过是时间问题,有第三人在场,字条的事就不便提起。对方既然有弓箭,以免射程缩进,只得寻先机逃走。念及此,他跃入水中奋力向前划,后方杂扰一概不顾,但渐渐体力不支,且有茅箭突入水中,即将追上他。
一个躲闪不及,后箭擦过他腿,一阵刺痛,定是伤到了,划水速度也渐渐慢下来。这时倒听那小公主在后头对杨士臣道:他……出血了……先等他上岸,不然他会淹死在池子里的。”
杨士臣对公主倒是百依百顺,闻言令弓箭手照做。他游到岸边,甫一上岸,身后破空声重又发出,听来密集许多。情势危急,这箭雨离他甚近,翻身滚掉一波,下一波立时便至。“咄”地飞来,终有一支箭钉入左股。他的力气将近,眼皮沉沉望着周遭迫近的侍卫,视线甚至模糊起来,看不清杨士臣在哪里,只看见一团姜红色的云。最前面是禁卫铠甲闪烁的银光,依稀好像回到三年前所谓案发的那一日,也是这样银色的骑士波浪一般冲破府门,刀戟辉映着他们漠然的目光,混着女眷喑哑的哭声,父亲、大兄、还有他,他们沉默着被禁军押出府宅。
神智涣散不清,忽然他脑中一闪想到了什么,顺着湿润的血迹摸到那支箭,决然拔出插进左眼。
“啊!!!”竟然是个女声尖叫起来。
他茫然不知何以,昏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