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世卿将他托到房顶，薛世客撑在房梁上，一片一片挪开屋瓦。屋顶漏洞终于能容一人通行，他欲向下拉薛世卿上来，但见他向他一笑，竟决然冲出柴门。
他浑身僵硬，只迟疑了一会儿，外面打斗声就结束了。四五人立刻冲进屋，刀明晃晃的，两面都是血。
“人呢？！”凶徒气急。
“另一个定是跑了！声东击西！所以那个大的才急急来送死！”
这屋子一览无余，他们全未耽搁，又冲出门去。薛世客僵硬地爬到屋檐上，屈膝定定坐着，冷风灌得他牙关打战，他忽然反应过来，一片片将屋瓦塞回原样。他背向前门方向，不敢向后看，幸而他们没有抬头寻找，幸而房前正好有一棵老槐，凭此可以遮掩身形。他靠拢树干，将自己紧紧缩起来，他知道自己应该走，却不知道该走向哪里。上京已经回不去了，父兄又……或者还可以去找嫂嫂，但见了嫂嫂的面，要怎么告诉她大兄已经死了？他是怎么死的？他无助的将脸埋在掌中，感到眼睛已经干了，一滴眼泪也流不出。
树影摇动，他转圜视线，落在地上。他们都四处找他去了，那处孤零零一根栓马柱，正好剩下一匹瘦马。他父兄隔得不远，头恰好偏向一起，像熟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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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世客梦呓，不断唤着“阿兄……阿兄……”在床上挣扎，又呼救道：“放了他！放了阿爹……”
侍女鱼贯而入，换过水盆。着锦衣的少女将帕子打湿，亲手绞干，小心覆在他额头。
他不知在做什么噩梦，整个人十分不老实，翻来又翻去。她生怕这动作害到他的伤口，连忙用被子将他紧捂住，招呼侍女一齐将两边掖实。被子铁桶一般将他牢牢固定，他左眼上了最好的金疮药，缠好绷带，御医说仍需静养，至少两个月伤口才能好全。
她正俯身在他头上，低眉一顾，忽然见他睁开了眼。
说来十分暧昧，五月天气，已经换了轻纱罗裙。那料子轻薄贴身，那么近的距离，甚至可以看见她罗衣下胸前的红痣。幸而他神识并不清楚，奄奄悬目，口中喃喃：“水，给我水……”
她也跟着喃喃自语“水……我去取水来。”从桌子上茶盘里拣出杯子，倒水，呼呼地吹凉。坐在床头，小心将他半身扶起，把他头搭在她肩上，再端来杯子，凑近他唇边。
“我吹过了，不会烫的。”
他真是渴，像旱田里的苗，就着她的手往口里倒，几下就喝干了。还想要水，但这时意识总算清醒了些，坐起，犹疑地打量屋中陈设。视线来回逡巡，最后落在她的脸上。他皱眉，似乎认出她似乎又没有。错目而过，又紧紧盯着她捏着杯子的那只手，顺着拂过姜色裙子，红色帔巾。
“你是谁？”他问道。
少女不知何故两腮升起红云，低头道：“我，我叫阿九。”
他忽然想起这是谁，想起方才的箭阵拜谁所赐。左眼的疼牵扯脑内，整个头都痛得欲裂，偏偏那叫阿九的焦急近前来。
“你怎么了，薛公子？”
他整个人阴沉下来，一只独眼凌厉撅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