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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2 / 2)

疏风萧落,院中竹风飒飒,突然侧门“哐哐哐”急响,门童将门扇打开一线,外头人便莽莽撞撞挤了进来。

“这是齐王府,哪是你这小贼可以胡闯的地方?”那门童愤愤道。

来人裹着黑色风帽,鸦青色袍,腰带宽约二指,朴实无华,像是随意扯来,脚上却是宫中内侍常着的皂靴,瞧他个头玲珑,像是位中贵人。思及此,那门童也不敢怠慢,且退后半步细心打量着他。

那人两手紧裹住帽子不放,遮住大半张脸,对门童不理不睬,对路径倒很熟悉,绕过他就往内苑走。“哎,里头可不能进去!”门童急忙拦在他面前,两人步子都急,不防迎头撞上。对面一跄,差点向后栽倒,待稳住,那风帽也滑了下去,露出瞳瞳慧目。从前太子常携公主驾临,门童倒认得她,忙不迭跪下,“九……九公主!”

长乐瞪了他一眼,不欲同个奴婢纠缠,急匆匆向后跑去。

李瑀正作画,听到外壁脚步声凌乱,无言叹了一声。待长乐推门进来,他将纸上最后一笔勾上,便有一只黄雀现诸笔端。

“他们将织翘捉走了!你还在这里悠哉悠哉地画鸟!”她一把夺走他的笔。

李瑀哑然,但长乐果真要哭出来,鼻子一皱一皱的,见他仔细望着她,背过身瘪着嘴强忍住泪。“高涣带头冲进来,指挥两个小黄门搜宫。他仗着有宰相撑腰,毫不把我放在眼里。”忧愁道:“她帮我绣完给父皇的屏风,实在瞒不住才来求我。她那么可怜,跪在地上把头都磕破了,可我那么没用,什么都做不了……”

“这几日她都病着,他们把她带走了……”她张着泪眼望向他:“五哥,父皇真的会杀了她们吗?”

她口中说的织翘乃是东宫司珍宫女,只比她大一岁,十五岁的年纪,正如花蕊新开。圣人对长乐之宠爱殊比常秩,她不但如皇子一般从太常博士入蒙,去岁起更获许可进出宫闱——自然须诸教引、司宫等陪同,偏长乐最不缺歪脑筋,每每先入东宫,央李瑛将一干尾巴拖住,自己图快活跨马驰行。

东宫后苑有一大块菜籽油浸的沙地,平整非常,是上好的球场。长乐最爱在此骑马,或观看诸女官在球场上打球,与织翘便是这时候认识。她与旁的女官不同,殊无矫揉造作之态,也不是只图蛮力,那藤球在她脚上像听话的宠物,要东便东,要西便西。长乐对她崇拜得不得了,有时特意跑来东宫,就为新得了什么好吃的点心,要么是看见了什么好玩的事儿,第一时间分享给织翘知道。

这女官虽是司珍,去岁却已承宠,牒册既有记录,据册抓人亦有可谅。李瑛的身后事筹备过半,殉葬诸女都延至终南山下石馆,暂居地离墓坑不过数里,只等圣谕降下就送她们上路。

又闻昨日圣人已见过公主,今日抓走织翘,恐怕就是圣人的旨意。那织翘不知何时入宫,竟避开层层耳目,藏匿在公主寝殿。待诏殉葬这些人,在圣人眼里想来不过是一些器皿、死物,又怎会垂怜这些玩偶的心情。长乐为她们抗争越是强烈,落在圣人眼中便越是反感。李瑀待她哭了一阵,轻抚道:“不至于,无非是吓吓她们。过几日四月至,正是踏青游玩的好时节,五哥带你去打猎,如何?”

到时尘埃落定,再寻个理由搪塞过去便好。欺骗,是皇子们于血腥的政治漩涡中最得益匪浅的一课,或许因对象是无辜的阿九,李瑀心中像刺进千根针,密密麻麻地疼,又都是隐隐约约,下一瞬就无迹可寻。

这谎言十分有用,她立刻相信,换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眼。

“五哥,我们带上织翘一块去吧?她的箭术也比我强,上回我们射木鸭子,有一只倒栽过来靶心沉在水里,射台在五十步以外,我连靶心都看不清,织翘一下便射中了!”她挂着眼泪,却兴致盎然比给他看,那鸭子如何倒栽,射台如何远,织翘如何弯弓搭箭,又射得如何准——她这里大声惊呼一下,好似又重见到当日景象似的——接着露出调皮的神色,又描绘起李瑛如何向织翘笑了一笑,他两人如何撇下她走了,她如何绝顶聪明,一下就看出了太子哥哥相思的心绪。

说到李瑛,难免又低落,悲痛堵在喉咙口,难以抒发亦难以下咽。

长乐自己将眼泪揩去,闷闷转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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