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岩敲击的声音停了。
刘长北扯开了他的领口,他终于获得了喘息的机会,用一颗扣子的代价。
讯问室里只剩下了刘长北呼气的喘息声……
陈澄不敢动,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只斜动眼睛看向左边的秦岩。
秦岩面如沉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终于。
“我杀了人。”他像一只张破的气球,被戳破了洞,瘪了气,语气缓和了下来。
什么?!杀人?
陈澄差些惊呼出声,进来第一天,就遇上了杀人案?说不上是兴奋还是紧张的情绪从他心底衍生出来。
秦岩淡淡一个眼神飘过来,陈澄像被兜头一抔凉水泼过来,清醒了几分。
是了,这种情绪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合格的警察身上。
“你杀了谁?”安抚住小新人的情绪,秦岩转头继续开始问讯刘长北。
“陈柏。”刘长北神色平静。
“陈柏是谁?”
“一个……”刘长北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厌恶,“一个反复纠缠我未婚妻的,无赖。”
“什么时候?”
“昨天夜里。”
“几点?”
“我不太记得了。”
“在什么地方。”
“……车船厂仓库。”
“可以讲具体一点吗?”
“我把他烧死了。”
陈澄呼吸一滞,焚尸?他转过头去看秦岩,秦岩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只是在问问题,语气没有一丝波动。
“怎么烧的?”
“用两袋煤渣倒在他身上点了火。”
“两袋?”
“对,就是两袋。”
“当时他清醒吗?”
“……他没动。”
“他为什么没动?”
“他晕过去了,我把他打晕了。”
“用什么打的?”
“不对,是我拿刀把他扎晕了,可能他已经死了。”
“刀?什么样的刀。”
“水果刀。”
“刀呢?”
“我扔了,扔在去仓库的山上了。”
“你为什么杀他?”秦岩换了问题。
刘长北平静的神色有了裂缝,他脸上闪过明显的愤恨和鄙夷,“因为他是个无赖,是个道貌岸然的人渣!”
秦岩观察着他的脸色,“怎么说?”
刘长北无意识的转动着手上的戒指,眼神上瞟,像是陷入回忆,“他总在纠缠晓云……晓云?晓云就是我未婚妻。她是个好姑娘,你说的,她很适合我,对吧?”他看向秦岩,红血丝密布的眼睛掩去了他满眼的深情,显得分外狰狞。
秦岩从善如流,点点头。
“也就是说,因为他纠缠您的未婚妻,所以你杀了他?”
“他就是个跟踪狂!变态!骚扰者!”刘长北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甚至在咆哮,“他居然还给晓云送花!还去单位找她?他根本不配!”
“所以你杀了他?”
“对,对!我恨他,像他这样的臭虫就该被烧成渣滓,我恨不能把他挫骨扬灰!”刘长北逐渐癫狂,越说越激动,竟然还哈哈笑了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笑到眼泪都流下来,最后竟然抽噎起来,仿佛很悲伤的样子。
确实应该悲伤,陈澄想,他因为嫉恨,葬送了后半生。
秦岩没再问话,整理了一下笔录,等待刘长北情绪平静。
情绪的大起大落让刘长北显得疲惫,他的状态更糟糕了,他没更多的力气去发泄,也就几分钟,他不再激动。
秦岩将手上的笔录递给刘长北,“看看有没有出入,没有的话就签字按指印。”
刘长北顺从地接过,没怎么看,颇有几分麻木的样子,就那么径自开始签名。
陈澄指着桌角上贴着的“以上笔录我看过,与我所述内容一致。”的贴条,示意刘长北写上去,以为可以结束走人了。
没想到秦岩却伸手挡在了笔录纸上,阻止刘长北下笔。
“刘长北。”
刘长北不动。
“刘长北,看着我!”他站起来,再次将手拍在笔录纸上,提高了声音,语气中有这不容置疑的威严。
陈澄不由看向秦岩,没有明白男人为什么这样做,只看到男人下巴冷硬的线条和刚冒出来的胡茬。
刘长北缓缓抬头,面如死灰,身上散发着了了无生趣的气息,好像刚刚的控诉已经夺去了他全部的生机。
“刘长北,”秦岩放慢语气,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你的每一句话都将负法律责任,你有权利和义务如实说话,你明白吗?”
刘长北眼神聚焦、又渐渐散漫……
最后,陈澄看见他闭上了眼。
“我知道。”他说。
冷光灯打下来,印在刘长北脸上,像等待入殓的死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