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牢里来了几个刑部的官员,后面还带着两个獐头鼠目的人。
几个官家模样的巡点着牢里的人,一间间的走过去,手里拿着账子记着什么。那两人跟在他们后面,偶然附耳低声几句,再不多言,样子十分恭敬。
他们来到沈清越的牢房前,牢头禀告了名姓,前头的人细细打量了一眼,在账上记了几笔,而后面那两人明显眼前一亮,盯着沈清越上上下下瞧了一遍。
沈母见状,急忙把沈清越拉到身后,她下意识觉得不妙。那两人对前头的人低语几句,几人便一同离开了。
沈母不知为何,总觉得心头不安。
“大人,这次的货色确实不错呢。”牢门口,身形猥小的男子奉承道。
拿账本的人轻哼:“这次算你们兄弟走运,碰上几个好的,不过别都给我带走,我也不好交代。”
马老三点头赔笑:“是是是,一定不让您难做。咱兄弟有现在这份美差,多赖您关照。”他递过去一些银钱,“您多担待。”“好说。”拿账本的人收了,这才脸色好些。
翌日清晨,刑牢的锁被悄悄打开,几条壮汉大刀阔斧地跟在马老三后面走进来。马老三对狱卒笑笑,轻车熟路的拿走桌上的钥匙,有方向的奔着自己的目的而去。
他就像捡走自己的羊羔那般轻易,对着牢里的人一指,身后的壮汉便扑上去把人带走。凄厉的叫声在牢里此起彼伏。
马老三瘦小的身子被墙上的灯盏拉出细长的影子,他在牢里行走如鬼魅,步履轻快,如入无人之境。
牢里的动静惊醒了沈家三人,当马老三出现在沈清越牢门前时,沈母露出惊惧之色,她终于知道马老三是做什么行当的泼才了!
牢门被马老三打开,两个壮汉拿绳去绑沈清越,“你们做什么!娘!”沈清越惊慌的喊道。沈母死命的撕打那两人,“你们放开我儿!放开!”沈母近乎嘶吼着。
“娘!我不要跟你分开!”沈清越急切的去抓沈母,却是被麻绳捆住,塞住口齿。
隔房的沈清和听到声响,使劲地拍打牢门:“你们干什么?娘!清越!你们怎么了?”
沈母被踹倒在地,嘴唇发白,发髻散乱,仍抓着壮汉的腿不放:“不要啊!不要带走我儿!”沈清越看着沈母的样子,心如刀割,流着泪拼命摇头,她不要阿娘这样。
然而终究是蚍蜉撼树。
沈清和看到被扛走的沈清越,目龇俱裂:“妹妹!你们放开我妹妹!”他狂躁地摔打着门:“畜生!你们这群畜生!”
“清越啊!!”
沈母跪倒在地上看着沈清越渐渐远去的背影,泪如泉涌。牢里的哭声,一声接一声,声声尖利,肝肠寸断。
被挑出的羊羔们被塞进拥挤的马车,张惶的眼里,是对前路的惊怖。
沈清越被拎出马车,和几个面容标志的姑娘并排站在小院里。
小院周边围着几个壮汉,马老四冷眼看着她们,马老三在她们身前踱步,挑剔的算着她们的价钱。
沈清越察觉到马老三在她身上停留的视线明显更久一些,带着贪婪、热切,沈清越厌恶这种感觉,这让她感到恶心。
顷刻,马老三站在她们面前,张着一双鼠目,恶声道:“你们都是罪人的后代,你们的家人,会按司农寺分配,有的去掖庭、少府监,为宫里的贵人做事;有的去官署,男奴入蔬圃,女奴入厨膳,生生世世只能为奴为婢。”
停了一会儿,放轻语气又道:“但是你们不一样,你们还有大把光阴。
现在你们的契籍和卖身契在我手里,我把你们卖到那些少爷的房里,自己争点气,说不定还能提个姨娘,以后摆脱奴籍,也是条出路。
你们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可我还是想和爹娘在一起。”丫头堆里发出一个细小的声音。
马老四脸色一沉,大步走到那个姑娘面前,抬手就是一个耳刮子。小姑娘猝不及防被打了个趔趄,眼圈一红,可看着马老四的脸色,想哭又不敢哭,只能怯怯地捂着脸。
马老四狠厉的看着她道:“别给脸不要脸,还以为是什么大家小姐呢,给我放老实点,不然有你好苦头吃!”
马老四看似在教训她。实则敲山震虎,狠狠地告诫所有姑娘,她们没得选。
马老三看着姑娘们眼里的妥协,心里满意,面上却是不显,对马老四不悦道:“老四,都是娇贵的丫头,别随便动手,姑娘们又不是不懂事。”马老四连连称是。
随后,姑娘们听话的被摆布着又进了马车,来到渡口。
沈清越坐在船上,从没离开过的故土,在她的视野里慢慢变小。
从今以后,她就真的只是一个人了。
故乡遥,何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