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高高仰着头,看也不看门前的大理石地砖,直直跪了上去。
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哪里受过这种苦。
迎袖儿赶到,痛哭着随她一起跪下。
池明娇深吸一口气,冲着里头尖锐高声喊道:“我娘家乃是大尚书官,监管刑部、工部、吏部三部尚书,池家也只有我一个女儿,我爹尽忠职守,我也恪尽职责不曾犯错,全家都为东宫拼尽全力,殿下为何不肯踏足茹萝殿?!”
迎袖儿扶着她几欲昏倒的身体,眼泪流的满脸都是。
大理石地面经过傍晚风吹霜打,十分寒凉。
她却根本顾不得,甚至不觉疼痛般朝前膝行数步。
“若是我犯了错,甘愿受罚,若是做的哪处不得心意,请殿下给我一个机会。”
她悲切高呼,声音十分凄厉悲惨:“若是都没有,请殿下给我一个说法!”
良久,里头的门终于推开。
太子站在门内,望了望远处昏暗与玉色交杂的天。
他仿佛置身事外,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周遭氛围却立刻紧张起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豁出去娘家体面与自己脸面统统不要,执拗道:“请殿下给臣妾一个交代。”
侧妃抬起红肿的眼睛来,顶着满脸泪水望着他。
太子将视线收回,移到她身上,看了一眼随即又移开了。
他沉沉说道:“一月以后,登基大典,给你留了个位置,取你名中‘明’一字作封号,册为妃,你可满意吗?”
池明娇梨花带雨看着他。
若是之前,她定然万分心欢谢恩,此时却无论如何高兴不起来。
“我、我……”她想说我不是为了这个。
太子继续说:“若是不够,可直接册为贵妃。”
迎袖儿悄悄看了一眼池明娇。
她终于下定决定,恳切问道:“臣妾不是想要这个……”
“那你要什么?”太子想到了父皇一群操心不完的后宫妃嫔, “要孩子吗?”
“还是要关心、宠爱?”他继续问道。
不等池明娇答,他自己就反驳道:“没有。”
凉风将她脸上的泪水风干,残留在两颊,紧绷绷的。
“殿下当初为何要我入东宫?”她怔怔问。
他冷冷道:“尚书衷心,也是体谅他一番心意。”
一句话,道尽了她自取其辱的尴尬境地。
池明娇看着高高在上的人,心中许多情绪交错,失望、伤心、愤怒……全都揉捏到一起装进了她的心脏。
负荷过重,快要跳不动了。
“是谁?”她苦笑着,没头没尾的问:“是宋太医吗?”
太子冷冷看着她。
池明娇执着仰着头,眼中神色决绝,等他答复。
太子实在不是那种陪人解释的人,能得这几句话,已经相当难得了。
他转过身,甚至看也不看一眼她惹人怜惜的模样,“尚书衷心耿耿,权当再给他一个面子,不追究你今次失仪,你若是愿意跪,那就一直跪着。”
然后走进了内室。
乌达沉默跟着,不敢发出一语。
岑大夫不敢发一语,小心翼翼给换了药。
并嘱咐道:“殿下伤口恢复的很快,上回看还隐约有炎症迹象,这会儿表皮竟然已经愈合了。”
他当然不知道宋春景给他处理过,因此佩服道:“殿下年轻力壮,身体素质真是极好的。”
岑大夫生怕怒火波及自己,看了一眼乌达。
乌达朝他一点头,他便立刻无声退下。
然而太子一点要发火的征兆都没有。
仿佛全然没把刚刚的事情放在眼里。
乌达等了一会儿,看他仍旧没要睡觉的意思,便低声问道:“殿下在想什么?”
太子:“登基大典之后有一项,册封皇后礼仪,受百官朝拜,礼部的人说,必须得帝后一同出现才行。”
乌达表情立刻变得不太自然,但是又强撑着笑了笑,“您不是还想让我去吧?”
太子看了一眼他脸上非常刻意挤出来的笑容。
乌达立刻道:“我可以。”
“那倒是小事情,难的是进宫以后,”太子转过头,继续想法子,“进宫后要嫔妃一起去拜见太后,即便有个病重不宜见人的名头,也不是长久之计。”
“宫中不比东宫自在随意,四处都是眼睛。”他又说。
乌达想了想,望了门外一眼,突然提议道:“不然请侧妃帮帮忙?”
太子一顿,似乎是在想可行性。
片刻后,他沉沉道:“也可以。”
于是乌达走出内室,走下台阶,一路避开正路,走到仍旧跪在门外的池明娇身旁行了一礼。
他朝着她客气低声道:“殿下请您进里面说话。”
池明娇没想到事情还有转圜。
她跪的时间虽然不久,但是自小娇生惯养、皮肤娇嫩,挣扎数下才扶着迎袖站起身。
跛着脚慢慢跟着乌达走了进去。
进了内室,池明娇不敢放肆打量心心念念许久的春椒殿,只垂着头,再次跪下,无喜无悲喊了一句:“殿下。”
太子眼中深沉,瞳仁漆黑泼墨,终于看了她一眼,“这里有一件事,你看看能不能做。”
池明娇抬起头,静静注视着他。
他双唇一动,冷硬道:“若是做好了,入宫直接册封为贵妃,摄六宫事。你爹则拔为六部总尚书,赐建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