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迎面而来死水般的沉默。
他在对方闭阖的眼睫上了落下了一个吻，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指尖之下是微凉的温度，他却觉得自己的世界在塌陷燃烧，过去的一切事物的情感都在视野中融化。
“想要在你身上倾注更多。”
他感到对方肌肤之下细微隐忍的战栗，不知是出于疼痛还是快感。削薄的胛骨线条隆起流畅的弧度，就像飞鸟展翼前夕。
给予你更多的疼痛，快乐，我的卑劣，毁灭性的欲望。这颗忧郁污浊、脆弱到不堪负荷的内心。给予你我的孤独，对人类以及对自身的绝望。
“……”
“你是我眼中的自由，芥川君。”
他在对方耳边低语道。气息烧灼如焚。
这是个一如往日的清晨。
“说起来啊，有一件事，我想要知道很久了。”
“什么。”
“芥川君……是不是喜欢上我了呢。”话音落下，太宰治以为自己就要受下一丛的黑刃了。在做了最亲密的事之后，还能说出这种话，着实有够过分的。然而，芥川的表情却依然平静。
两个人就这样沿着河岸散步。
“……出于性别方面的考虑，我才没有让自己在这一方面来解释芥川君的行为。”
太宰治这才慢吞吞地继续说了下去。
“讨厌？”
“讨厌的话就不会对你说了。”
“喜欢是什么，我不明白。”
芥川说道。
只是听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所以，太宰治并没有产生什么失望之情。
“但是，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不知道自己还会喜欢上别的什么人。”
“你说的很有道理。”太宰治没有忍住，弯起了嘴角。
他们站在河边。看着逶迤粼粼的河面，水纹在熹微的晨光之下熠熠生辉，被镀上了一层明亮清冷的光芒。太宰治给了芥川一个拥抱，然后再也没放开对方，带着笑意的、比日光更温暖的鸢色眼眸。
他是他的信仰。
他的信仰却是死亡。
“杀了我吧，太宰先生。”
“好。”太宰治用力将人抱得更紧了，闭上眼，侧身一跃，直直扎入了水中。
死在通往信仰的路上，从未如此幸福。
——
“快从美梦中给我醒过来啊混蛋太宰。”
“……”
太过烦人又吵闹的声音。太宰治被迫睁开了双眼，侧过身对着地面，先前呛水窒息的痛苦让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啊，真可惜。因为你要是再不醒我就把你的四肢卸掉了。太宰。”
与谢野晶子幽幽地说。
“说起来，这个月我们还是第一次把你捞上了岸。不知道是该感谢你添麻烦的次数变少了，还是先把你按在地上揍一顿再说呢？”
“……芥川君呢。”
“差一点就死了。又是差一点，你是一点都不记得自己自杀十次有十次都会失败这件事吗？”
这该是何等的怅然若失。太宰治闭上眼摇头，不愿意接受事实，“我以为有人殉情我就一定会死……咳咳……”
“我真心疼那孩子，真的。为什么遇到你这样的人渣。”
你迟早会害死他的。
与谢野晶子没忍心将这句话说出口，深深地叹气之后，严肃地告诫道。
“这回太过分了。太宰。”
“要谴责的话就之后再说吧，我现在只想见到芥川君。”
太宰治下了床，无视浑浑噩噩的大脑中传出的剧烈眩晕，更是晃了一下身体才站稳。
“他走了。”
“……什么？”
太宰治睁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在被我治好之后，得知你已经没有大碍，所以就走了。”
“……”
太宰治，如同被抛弃的孩子般失落。
为什么不等他醒过来呢？
是讨厌他了吗？
“……”
“……”
“自从你说出芥川曾是你的学生这句话后，我以为是芥川一直深深地依赖着你。没想到现在看来反而是你依赖他更多一些。”
“是吗。”许久，太宰治才慢慢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是什么，其实都无所谓的吧。”
“明明差一点就可以得到幸福了。”
“……”
“人为什么要经历幻想的破灭呢？”
“幻想破灭之后，难道不是已经经历了死亡吗。”
“或多或少，我死了多少回，早已记不清了。”
“……挥之不去的……医生，我还要活多久呢？”
“……”
“混蛋太宰。”
“……”
“芥川在走之前对还在昏迷不醒的你说：下次见。”
“……”
“……”
“所以，去找他吧。”
“……然后快点回来被我揍一顿。可恶，我真的没想到你居然会——”
“……”
“……”
“……”
“谢谢你，晶子小姐。”
“我记得自己说过要为他活下去。我不能在这件事上食言。”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