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
“……”
“……”
“……”
其实，重点在于后面的话。
芥川没有领会，太宰治又怎么会过多解释。
“以后……会学会的。我是说，轻而易举就会了。”
“……”
太宰治，内心矛盾地在姑且当个人，和反正他也没什么资格当人的天秤左右犹豫不定。
“……”
“……”
极为罕有地，身体被对方主动抱住了。太宰治温柔地抚了抚他的脊背，以平息不安。
“现在的话，芥川君是如何看待恋爱这种关系呢？”
“……爱是一种一闪而逝的狂热。”
“为什么认为它一闪而逝？”
“因为人不会渴求自己已经拥有了的东西。”
“但是人却有占有的渴求。”
芥川一怔。
他突然察觉到，原来自己已经有了占有的意识与知觉。
“我想要永远绝对并且单独地拥有你——对你的灵魂和身体都有绝对的控制权，永远统御、驻留其中。”
太宰治说。
“我渴求单独地被爱。”
“这无疑是一种残酷的自私，或将扰乱一切固有的情感秩序，但我仍然如此渴求。”
“它包括但不仅限于一种对于财产的欲念。会觉得不解吗？不过，只要你在我身边，便终有一天会明白这些。”
“在此之前……只要依赖信任我就够了。”
“人在坠落的途中是有快感的，芥川君。”太宰治微笑起来，吻了吻他的脸颊，“若是担心自己会去看牙医就把全部的牙齿都拔掉，不是更为愚蠢吗？试图根除自己的本能欲望也是相同的道理。”
“从前……我便是这样一个愚蠢的人。宁愿逃避，宁愿一心想死。”
“可是，你却一直都在一个距离我而言唾手可得的位置上。而我没有办法不去碰你。”
“……”
“……太宰先生。”
“嗯？”
“我希冀得到一种自愿的死亡。有一句古话言：要死得其时。到了现在，我想我已经知道了要如何依赖你更多，而非去依赖时间的终焉。”
是他选择了死亡，而不是他毫无选择地死亡。为此才想要变得强大，也许这才是最本质的驱动力。
“那你要怎么做呢？”太宰治好整以暇地询问道。
“什么都不做。”
“……”
太宰治忍俊不禁。
“……调皮。”
“生命肇端于此。再显而易见不过的道理，只要活下去，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时至今日，他才重新让他变得想要活着。太宰治想。
这是幸运吗？或者另一种不幸。人们之所以感到绝望是因为还抱有希望，所以不存在毫无希望的绝望。然而，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希望，才延长了生存以及活下去的折磨。
死得其时。
迷蒙的希望从他心中攀升起来，就像烟雾与风沙那样不可辨析。如果他的面前有一面镜子，那么里面看到的一定是晴天。也许就如波德莱尔的诗中说道，人的眼睛本身就是一面镜子。
“终有一天，我会强大到可以替你支付全部代价。”芥川说道，声音清晰又坚定。
太宰治闭上了眼。
就如同自跋涉于黑暗之人面前陡现的光束，看起来是那么光明、强大。仿佛能够将身体抛起来。
可现实却是，他们难道不应该仍身处地狱吗？看来地狱中之所以会出现光，是恶魔为了引导人向比死亡更深的地方走近。
“所以，请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大可不必担心这一点。”
太宰治低低地笑了起来。
“我啊，早就是一个瞎子了。除了盲目地留在你身边，想不出有什么其他选择是可以做到的。”
“……”这是一份躁动其中的沉默。
“为什么这么说？”
许久，芥川仰头看着他，嘴角竟然有着笑容。看起来应该是一种对于同等占有的残酷欲望，他的目光几乎毫无掩饰的，眼中并不温暖，反而带着某种居高临下的恣睢。
或许令人意外。但太宰治则对此并无意外，笑容的弧度未改变分毫。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被恶魔所蛊惑，去咬了伊甸园中的苹果。”
——我没有办法不去碰你。
他会撒娇犯规、设法取得自己想要的。哪怕是以一种倾覆所有自先毁灭的方式。如果他不去挽回他，那么他就要在他眼前消亡。或许这就是一个人在屡次的绝望中追逐太久之后宁为玉碎的报复。
他们都无法像普通人一样将就地、通过忘却什么来活下去。
是恨吗？他并不在意芥川恨过他这件事，因为，对方眼中还是只有他一个人。
他也不全是他的希望，与其这样形容，倒不如说是潘多拉之匣要更为全面恰当。
太宰治轻巧地说道。
“版本的不同之处大概在于。恶魔是你，苹果也是你。”
并且一切都将是你。
他的内心如此诉说道。
回应太宰治的，是一个充满掠夺意味，第一次狠戾到或许可以称之为噬咬的吻。
——
“谢谢你，我学会了。太宰先生。”
一吻结束，芥川在他耳边低哑说道。
“……”
仿佛正面临着疯狂前夕，心脏不期然地狂热跳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