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路尧做了一个梦。
西装革履的他站在世界级的大舞台上,据说只是灯光布景就花了上千万。台下坐满了观众,跨越了种族、职业和国家的人们静心精神地坐在位置上,满眼憧憬地认真聆听他的演奏。
小孩子不知这类场合不能大声喧哗,笑着对他妈妈说:“我也想学小提琴!”妈妈赶紧嘘了一声,叫他小声些。
而张路尧自己微微闭着眼睛,指尖熟练地按着弦,拉出了一段十分富有时代特色的曲子。
《猪八戒背媳妇》。
一曲结束,满座皆惊,叹他不同于常人的才华与……
好像不太对啊。
等会,再倒放一遍,他拉的什么曲子???
梦里的他突然面红耳赤,手里一使劲,拉断了弦。
他吓醒了。
呆滞地靠在床头,他伸手拿纸巾擦了擦冷汗,回忆着梦境中的内容,突然想起这似乎源于同学曾对他的嘲笑。
特立独行的人,朋友总不会太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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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大二的一个寻常的下午,张路尧抱着本子坐在琴房外排队,顺便把他的灵感记录成谱。
旁边坐了个姑娘,有些好奇地往他这边瞅了一眼,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张同学,我认识你。”
张路尧讶然回头:“认识我?”
姑娘点了点头:“单招全国第一,在咱们这届可是人尽皆知的呀。乔教授也偶尔会提起你。”
张路尧:“??”
这糟老头子提他做什么!
“说你……”姑娘不知想起了什么,噗嗤一笑:“嘿,你自己问他吧。”
张路尧翻了个白眼。问屁,多半不是好话。
姑娘似乎对张路尧颇有好感,又往他身边挪了挪,探头想去看张路尧的编曲。
张路尧大方给人看。
“啊……怎么说呢。”姑娘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曲子挺好,但如果执意做流量,也许你可以试着往纯流行发展?这样总有种高不成低不就的感觉,很可惜。”
张路尧也没恼,只是微微笑了下,反问:“你觉得古典是高,流行是低?”
他有种直觉,姑娘这话绝对是从乔教授那里来的。人人洗脑,洗脑人人,到最后导师们生产了一批又一批鼻子看人的学院派。
然后呢?他们后来怎样了?
人是要吃饭的啊,艺术家可不是人人都能当的。怎么着,矿里有家?
姑娘沉默了半天,耳朵都红了,才憋出一句:“难道你准备在音乐厅里拉猪八戒背媳妇吗?”
张路尧还想杠她一下,想了想又算了。
不计她对自己“流行化”本身含义的曲解,哪怕是纸笔给她,她就写得出猪八戒背媳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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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张路尧轻笑了下,微垂着眼摇了摇头。
他好像有点发烧。
然而作为一个二十六岁身强体壮的年轻人,他不允许自己前一天还胃痛到报警、次日就发烧去输液,更不想再麻烦隔墙那个才认识了两三天的怪胎。
他小时候每次生病不想练琴,奶奶都会偷偷给他吃糖。虽然每次都会被妈妈批评不像男子汉,但甜的就是甜的,生病就是难受。
这点是永远不会变的。
他想故技重施,于是起了身跑去客厅翻冰箱和橱柜,这才发现乔佐果然没骗他——别说做饭了,基本的调料都没有。
乔佐听见他动静,开了门看他。黑眼圈似乎比之前还浓重,张路尧猜都不用猜,这人又通宵了。
“胃还难受?”
张路尧一顿:“没有,没事了。家里有糖吗?”
乔佐摇了摇头:“我戒糖。你不介意的话,茶几下面有急支糖浆。”
这话似乎是在开玩笑。然而张路尧眼前一亮:“完美,太好了,可以可以!”
乔佐有些惊恐。
这人已经疯到乱吃药了吗??
他对上了张路尧兴奋的目光。
“友情建议……还有健胃消食片,比急支糖浆好吃一点。”
张路尧:“好的,谢谢您,感恩的心。”
乔佐欲言又止。
张路尧摆手:“快睡吧,祝您好梦。”
乔佐捋了捋头发,开始怀疑到底是这人病了还是自己病了。
“对了,那个……”
张路尧突然对他谄媚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