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初打了第一百只鸟后,收心待嫁。
试了嫁衣,戴了耳环和额饰。
纭娘几欲落泪,“姑娘长成人了。”
“难道我一直非人吗?”谢知初见不得亲近之人伤怀,笑言。
纭娘也笑,“姑娘的及笄礼,怕是要在夫家完成了。”
初八。
凤辇龙驹,锦绣天成。环佩叮咛,欢歌作响。谢府多年来对谢知初不管不问,出嫁时倒是给她凑了十里红妆。
鼓乐毕,赞礼官入场宣礼,六皇子身穿大红宫袍,眉如松,面如画,身形挺拔,和纭娘之前描述的分毫不差。
谢知初蒙着红盖头,低头只望见他的手,握紧了她。
谢知初此前厚着脸皮活了十四载,至今始知何谓脸红,何谓害羞。
他牵着她。一名陌生男子,此生她名义上的夫君。
童子童女先撒花瓣,寓意盛景华年;又撒五谷,寓意万事丰登。边洒边歌,“望江水,正清清,鸳鸯对,撒花迎;坐石台,吹暖风,邀喜糖,讨红封……”
谢知初有感此情此景,心中也生出几分喜悦。
妇人拿篮子给一对新人,里面装满了喜糖和银锞子,让他们分给童子们。
李协接了篮子,低头在谢知初耳边说,“洒两个,是那么个意思即可。”
谢知初当真洒了两个,其余皆由李协代劳。
童子们欢欢喜喜地捡那些银锞子,年龄尚幼的已忘了接下来的任务,往嘴里塞糖塞得忘形,大一点的仍记得口诵:
凤兮凤兮归故乡,四海盘旋求其凰。
青山远衔花作引,白首同归不老乡。
……
这手一牵上,就再也没松过。
拜高堂时,谢知初双手冰凉,几番欲起身逃离。若非那双大手温度更灼,她早已无法忍耐。
上花轿,谢知初便吐在早已准备好的布袋里。
纭娘悄悄扔袋于路旁,“姑娘,暗格中有蜜饯,吃点梅子压压。”
谢知初涩声,“无妨。只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想到还是跪了那人,胸口便有郁郁之感。”
“大喜之日,您应多思好事。六皇子府上有天下名厨,今后日啖莺桃三百颗,用着名正言顺,岂不美哉。”
谢知初终于勉强展颜,纭娘松了口气。
李协于大婚前已奏请出宫,单独建府。文帝准奏,封六子为勤王,赏黄金三万两,夜明珠百颗,珠宝若干。
勤王府在盛京东南,与四皇子忠王、五皇子贤王毗邻。喜宴设在前厅,李协拉了忠王挡酒,且强行让他们免去闹洞房一事,谢知初方才得以歇息片刻。
纭娘准备的小食谢知初一点没动,一日滴水未进,腹中空空,早已饥饿难耐。
谢知初把喜床上的被子一抖,那些瓜瓜果果都洒了出来。拢到一处,堆成一座小山,剥了开吃。
长夜漫漫,红烛点点。
李协谢了宾客,好不容易摸到房间,便见新娘子半靠在榻边睡着了,裙踞洒了一堆长生果壳。
睡着了的谢小刀少了几分慧黠,看起来甚是乖觉。
李协忍笑,在她唇边印下一吻,闻见一股龙眼果香。
“谢小刀。”
“谢小刀。”
谢知初梦中只觉被掐住了脸颊,搓来揉去,不耐,“起开!”
“谢小刀。”
为何洞房花烛夜,会有人直呼她的江湖诨名?
谢知初灵台渐渐清明,“六皇子?”
“错了。”李协又掐了把她的脸。
“勤王爷?”谢知初见李协从身后摸出个面具带上,惊了,“……越明兄?”
“我的刀在榻下暗格内,你要不要试一下?削铁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