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现在，改主意了。”魔的右腕不自然地垂落，可他依然慢条斯理地笑道：“我又不想杀你了，我要你活着。”
谢景行侧眼看他，眼睛漆黑，眼角却又些微的薄红。
那眼神与曾经孤高的圣人不同，并非慈悲，而是蕴藏着几分隐隐的疼。他并非真的冷硬心肠。
他嗓音破碎，脖颈是一圈青紫色的指印，差一点儿就被夺去了性命，说不出话，只得无声地凝视着他，目光清冽如水。
殷无极被这眼神看的越发癫狂，他殷红的眼眸仿佛滴血，暗火幽幽燃烧，如同罪孽。里面映出地狱之景。
他冷笑：“怎么，转世重生竟然让冷心冷情的圣人，开始同情我了？”
谢景行没有回答他，只是伸出手触碰了一下他自己废去的右腕，用灵气慢慢地替他止疼。
他曾经做圣人的年岁，被迫自封七情六欲，从红尘道转修无情道。
如今修为尽散，自然也不像曾经那般冷漠无情。
殷无极的确暴戾无常，但是看到对方如此自残，他还是心疼。
他低声道：“别崖。”
殷无极本是把他钳制在栏杆处，被他冷言冷语讥的想扼死他，也差点这么做了，还好及时捏碎了自己的腕骨才堪堪止住杀意。
听到这一声别崖，他眼瞳一缩，此时却改了主意。魔道帝尊伸手探到他腰间，只是一捞一握，便把他强行抱到自己腿上。
谢景行挣扎，却被彻底扯了发带，随意丢到一边，墨发散落如流瀑，恣意倾泻。他越是抗争，青色的衣摆越是被揉的凌乱不已。
而脖颈处，更是有一圈染着魔气的指印，有种被欺凌的脆弱感。
魔道的帝王袖口一覆，便把他整个人笼在怀里，呼吸相闻。
他道：“别动，给我抱一下。”
谢景行一僵，那股如同触电一样的酸麻感从脊骨一路攀上后颈，他整个人被抱在他的腿上，这是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
然后他又低低地笑了，道：“师尊啊，可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
谢景行不答。
“我想换一种方式，欺师灭祖。”殷无极在他耳垂处低吟一声，完好的那只手，在他脊骨拂了一把，竟然覆上了他的腰封。
“你说，我要是在这个地方撕了你的衣服，抱了你，儒门三相听到动静过来，会怎么想。”他的语气带笑，却说出的却是极度恶劣的调情话。
谢景行的眼眸一阵紧缩，激烈挣扎。
“殷别崖，你疯了！”他怒道。
“是，我疯了。”殷无极轻笑道：“你不是最清楚了吗，我对你曾经做过什么事，足以让你杀我千万遍。”
然后，他把谢景行袖中藏的匕首‘易水’抽出，随意掷在地上。
谢景行挣扎，唇瓣紧紧抿着，弧度冷的刺骨。
魔道帝尊的声线陡然一沉，道：“没人告诉你，不能在男人身上这么动吗？”吐字却带着几分性感酥麻，气氛炙热而滚烫。
谢景行挣扎无果，鬓发散乱，却被他仅剩的一只手抚上脊骨。
他浑身发软，而一双清如秋水的眼眸染着怒意，沙哑道：“逆徒！”然后竟是失了冷静，下意识地唇舌一动，就要召如今供奉在圣人庙的山海剑。
殷无极哪能不知道他捏了什么诀，修长指骨一握，便把他捏诀的手扣住，强行停止了召唤。
他冷声道：“不许。”
筑基修为召山海剑，他有几条命可以透支？
谢景行当然想活。
但是殷无极现在的状态，不对，实在是太不对了。
殷无极从前在他门下时，端方君子，修为精深，是无懈可击的孝顺徒弟，可是他却没有及时发现他修魔一事，最后师徒关系到了无可转圜的一步。他因此生了心魔，时而清醒时而疯癫，性格也逐渐变得极端。
但是殷无极疯癫的状况，比起五百年前严重许多。若此时不把他安抚下来，到时候六亲不认起来，更是一场灾难。
从前有他强行把他打服，迫使他理智回归。
如今他修为尽散，却是丝毫没有办法了。
魔道帝尊的怀里抱着他，仿佛要把他按进骨子里，融入血肉里。
幽幽的业火，从地上的梅瓣处无端燃起，连成一片火海。浓雾一般近乎实质的魔气更是在林间支起结界，阻隔了这里发生的一切。
谢景行亲眼看着千年前他手植的白梅，在殷无极的魔气之中枯萎，凋零，化为灰烬。
火焰漫上凉亭的石阶，所掠之地，皆为粉尘。
他的一怒，山河皆寂，尘与同灰。
殷无极却在烈火之中搂着他，声音近乎嘶哑：“和我回魔宫。白相卿护不住你，算上风飘凌与沈游之，也是无法阻止我的，你很清楚。”
谢景行看向圣人庙的方向，又看着他瑰丽到几乎焚尽一切的眼眸，清晰而决绝地拒绝道：“不。”
殷无极的表情，当即晦暗万分，他咬着牙道：“我留你一命，也可以不动你的三个宝贝徒弟，只要你与我回魔宫……”
谢景行看向他的瞳孔深处，却第一次从对方的眼底读出了失控。
他见对方如今的狰狞癫狂，心里却记着他曾经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抚了抚他的后背，低声道：“别崖，冷静下来。”
“杀戮一道的尽头是毁灭，回头吧，别崖，我还能渡你上岸。”
他想渡他成圣，拨他命盘，教他一生苦悲得以逆转。
这是他从未诉之于口的，飞升的初衷。
殷无极扬手一掌，向身侧一掠，几乎将右侧的十里梅林皆数碾平，他平复了一下呼吸，冷笑道：“谢衍，你可真是天真。”
“你渡不了我了，因为我在千年前就已经万劫不复。”
“全都是因为你！谢、云、霁！”
他的眼眸里理智尽失，因魔气而疯狂至极，力量也如同失控一般恣意倾泻，几乎将此空间撕裂。
谢景行呼吸一顿，正欲说什么。
结界却应声而破，原来竟是儒门三相察觉到魔气异动，第一次破了彻夜守圣人庙的戒律，出来看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