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那么计时开始!”安康一声令下,叶唐开始大口大口吃寿司。底下的导演举起提词板示意叶唐“再吃快一点”。
于是他便把手里的寿司整个塞进嘴里。芥末的辣味窜上鼻腔,呛得他快要哭出来,米饭糊在喉咙处怎么都咽不下去。叶唐整张脸被米饭憋的通红,太阳穴处青筋一条一条暴起,他用拳头捶着胸口强制自己把米饭咽下去。即使这样,他还是像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不停地往嘴里塞着寿司,台下的观众似乎也被他这种不顾死活的吃法震慑到。现场鸦雀无声,无论是台上的主持人和艺人还是台下的观众,全都摈弃凝神注视着他。
这时导演又将提词板对着安康,提醒他五分钟快要到了,安康连忙看了看手表,掐着时间倒计时。全场观众激动地跟着一起喊“十、九、八、七……”
观众的呼喊声如同是在给他加油,此时叶唐已经有些神志不清,或许是泪水的关系,眼前只能看见聚光灯模糊的光影。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满嘴塞着寿司的样子有多丑,他只知道只要努力去做的话,一定会有人看见。
“四、三、二、一!”在观众的欢呼声中,叶唐终于完成了在五分钟内吃完二十个芥末寿司的惩罚挑战。他完全笑不出来,却很开心自己终于做到了。
收录结束后,叶唐冲进厕所开始止不住地呕吐,强烈的饱腹感夹杂着浓浓的芥末味道再次翻入口腔。赵鹏站在旁边心疼地给他拍背:“都是我不好,咱们下次再也不来了。”
等叶唐将胃里的寿司全都吐干净,他才抬起脸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安慰赵鹏:“没事鹏哥,我还撑得住。”
吐完以后,叶唐身心俱疲,仿佛一只脱线木偶被赵鹏扶着在洗手池边漱口。安康走过来关心地问:“怎么样,需不需要胃药?”
“没事,好多了。”叶唐觉得安康真是很不错的人,难怪在圈子里风评那么好。
“晚上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没想到自己竟然能被安康邀请,叶唐惊讶地瞪大眼睛,赵鹏悄悄掐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赶紧点头:“有的有的!”
考虑到叶唐下午刚吐过,不能吃刺激性的东西,安康细心地选择了有包间的家庭式餐厅,每个包间的内部装潢都是居家风格,桌子中间摆放一瓶绛紫色的小花,温馨简单却又不失精致。安康没有点酒精饮料,只点了一份海参粥和几个清淡的菜。
“今天辛苦你了,节目效果好得出乎意料。”安康说。
叶唐没说话,只是苦笑着默认确实挺辛苦,自己简直是度过了人生中最煎熬的五分钟。
“导演很满意你的表现,我就试着提议下期节目还让你参加,结果他竟然同意了。”
“真的?”叶唐喜不自胜,举起水杯以茶代酒连敬安康两杯以示谢意。叶唐说:“我们以前也没见过,真没想到你会这样帮我。”
安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在某些方面,你和我很像,所以我想帮你。”
席间,安康掌控着谈话节奏,两人虽是初识,相处起来气氛却异常融洽。本来叶唐还是有些担心跟他在一起会不会没话讲,结果一顿饭吃完却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回到家没过几天,叶唐果然收到节目组发来录制下一期节目的邀请。
傍晚时分,山里天黑得早,寒津观众弟子陆续聚集到饭堂吃饭,但是王天师从来不会光顾饭堂。这时李玄缓缓走进来,脸上瘦了一圈,道袍宽大衬地身子看起来也单薄许多,他打了半碗饭寻了个空座便低头吃饭。旁边的归宁把自己刚装好的饭推到他面前说:“玄鉴师兄,你闭关炼丹才出来,还是多吃些吧。”
“不用,你吃。”李玄低头吃饭并没有看他。
归宁把饭又拿回来自己吃,也没有生气。观里的人都知道李玄话不多,而且说话也不绕弯子,刚开始会觉得这人不仅没趣而且说话伤人,可处久了也就习惯了。
“哎,记得前些日子被祖师爷撵走那两个人吗?”归夕在归宁耳边小声说:“我那天傍晚下山采买的时候看到他们在和毛子谈价钱。”
归宁不信:“娱乐圈的有钱人就找毛子做法?”
两人口中说的毛子,原本是龙虎山里另一个道宫的居士,后被钱财诱惑出山替商人看风水做法事,不论斋主动机是好是坏,只要给钱便可心想事成。于是道宫的监院一怒之下将他逐出师门,没了道行他便留在龙虎山已开发的风景区那里摆卦算命,从游客身上混口饭吃。原本叫什么名字没人知道,修行之人耻于提及他,便叫他“毛子”。
归夕继续说:“他们先去了天师府也被撵出来,又问了好多道观,没人想接待他们,逼不得已才找的毛子。”
归宁猜出了半分又不能全猜透:“那两人是不是犯什么事了?”
归夕的眼睛偷偷左右瞥了瞥:“食不语,晚上我跟你讲。”
天天蹲在山里修炼,没什么消遣的东西,归宁偶尔听到些八卦便急不可耐地想要知道下文,吃完饭拉着归夕找了个无人的墙角说话。
“现在可以说了吧,别吊我胃口。”归宁说。
“我也是从天师府弟子那边听来的。”归夕看见墙角有块平坦的石头,坐上去清了清嗓子说:“听说那个男人是主持人,出轨被老婆抓包。他老婆在男人工作的地方上吊自杀,还下了毒咒说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归宁感叹:“怨气冲天又是自缢而死,确实会化为厉鬼,够他受的。”
归夕也点头:“那男人被折磨地不行,和尚都度化不了那怨灵,他不知从哪打听到黄仙姑的能耐,就去求她帮忙。黄仙姑一看也没辙,只画了张保命符说能保他一年性命,不过等到第二年祭日就会失效。眼看祭日将近,那男人急眼了,黄神婆才指点他来龙虎山求咱们王天师做法驱鬼。”
“原来如此……”归宁恍然大悟:“那你说毛子能有什么办法救他?”
归夕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毛子那是邪门歪道,指不定是什么下三流的法子。”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捶了一下手心说:“我路过的时候听到毛子说什么己巳年……丙子……戊午……”归夕翻着眼睛费力地想也只能记得这些。
突然墙角处走出来一个人抓住归夕的衣领说:“你还听到什么?”
归夕抬头看见李玄正目光深沉的望着他,吓得连忙退到墙角:“玄鉴师兄我错了!我,我再也不多嘴多舍……”
意识到自己动作有些过分,李玄收回手,神色也缓和许多:“我不是责怪你,天色不早了,你们早些回去休息。”
“谢谢玄鉴师兄!”归夕归宁两人面面相觑,他们能感觉到玄鉴师兄有些不对劲,但也不敢说什么,连忙跑开躲回房里。
“己巳年十一月廿七日……”李玄双手背在身后若有所思地望着院墙上黑沉沉的星空,眉头越皱越紧,如同黑夜里化不开的浓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