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着男人极其惨烈的呼叫声,看着那双惊恐直至绝望的眼神,彷佛被夺去四肢的人,不是他,而是我。
画面太过残忍,我没敢看,直接背过身去,还觉得身体一阵抽痛。
又是一阵残酷的撕扯声,无法忍住的我跪在地上开始不断干呕,几乎能把五脏六腑都给吐出。
男子滚烫的血洒在我的身上,我也只能浑身颤抖。
这感觉……太过熟悉了。
就跟,经历过一般。
就在我好不容易调息好情绪时,我听到一声熟悉的长啸。
我猛地抬头,四周的场景再次发生变化。
漂浮于天间的,是一条蛇妖,还是一条巨型蛇妖。
淡青色泛着淡白微光的蛇身,琥珀色的眼睛,属于蛇仙殊声才有的气息。
是了,是他没错了。
殊声,一条蛇妖,将妖城大半的妖屠光。
是记忆里所发生的,也是藏书阁所记载的。
他浑身乏力地倒在血泊中,似有睡去之意。
如果,他在这时睡着,他必定连生命都保不住。
这是属于殊声的记忆,并不是我的。
我想是殊声动了手脚,又想到一时半会没办法醒来,便也只能顺从着这记忆往下走。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难懂的苦笑,我能理解他的笑,毕竟这是屠妖城成功的人可是要当要妖帝的。
可我不明白,为什么,是苦笑。
殊声看不见我,拖着一身疲惫不堪的身体,又靠着手中长剑站起。他的脸往向天空,整张脸入目时皆是血,根本看不清他那姣好的五官。
跪在地上的众妖欢呼着新一任妖帝的上任,他却跟没事人一般,拿着手中的长剑,搀扶着自己,一步又一步的,也不知道想去往何处。
有一名小妖走上前让他先治疗自己的伤口,闻言的他看根本没有搭理,连看也不愿意看他一眼,还是不断向前走着。
我见他的嘴一张一合的似乎在念叨着什么,便快步跟上他的步伐。
此时的他,嘴里只有血了,就连牙齿,也被染上了厚厚的血霜。
他说:“温唐,温唐,温唐……”
一声比一声小,一声比一声凄凉。
眼泪模糊了他的眼睛,又在支撑不住落了下来时,与他脸上的血混杂在一起。
我的整颗心都开始颤抖着,那种下坠感,连呼吸也无法顺畅。
又是一眨眼,一切回归现实。
变回萧笙的他惊讶于这个奇异的姿势,一把收回了自己手,跌坐在地上。
我一脸复杂地看着眼前一脸惊慌的蛇仙,蹲了下来,对上他的眼睛。
“为什么说是人间最后一次?”我问。
萧笙没有殊声的记忆,当然不会知道我在说什么。
但只要想到那个一遍遍唤着温唐的蛇仙,想到那个倒在血泊之上的蛇仙……
这该死的失忆!
我暗骂一声,就消失在他的眼前。
没有去管他究竟能不能走出这个地方,更没有去管他接下来的旅程会如何。
那是萧笙最后一次见我,我在离去时在萧笙的记忆上动了手脚,让他忘记了曾经收了我这么一个小厮,让他忘了与我共处的所有记忆,也让他忘了捉妖的四年。
萧笙只是觉得自己在山上修了好几年,什么都没有多想,还顺利的回到了萧府。
似乎将萧笙记忆改变,萧府全部人关于我的记忆,也全部消失了。
萧笙成年,在回去的第一年,便迎娶了那个小时候大小姐脾气的棉花糖。
不对,应该时阮棉儿。
阮棉儿变了,变得十分温柔,像极了书中所说的大家闺秀,如果真要挑个一二,唯一没变的,可能就是她的那一声“笙表哥”。
萧笙回府的第三年,阮棉儿怀孕了。
我早早用仙法看出这是个男娃,但是,听萧笙说,他一直想要一个女娃。
阮棉儿生孕第三年,萧笙去世了。
萧笙的死十分突然,没有任何病症,一句话也没有留下,连城中的大夫都不能探出个一二。
人人都说他是捉妖捉的被妖气入身,所以早早就去了。
也只有我知道,这是现世的心肌梗塞。
别人都说,心肌梗塞的人,离去时都会十分舒坦,这也是最好的死法。
就是可怜了阮棉儿,因为萧笙的死哭了好几天,年纪轻轻便带着孩子,守了一辈子的寡。
人间是场因果,无需责怪于谁,谁都没错,但谁也不会无辜。
“东梅神君,你该回去了。”棋仙亲自下凡接我。
我想,这趟人间之旅,算是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