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抿了抿唇，心里觉得眼前这个人应当不会再见了。她再俊，车技再好，也只是个小小的车手。没有顾雅琪领着，这个世界的门她都不知道往哪里打开。
“本来以为雅琪是一时兴起……想想却有半年了。不管怎么说，雅琪这么喜欢你肯定有她的道理。相识一场。以后如果有什么难处，你可以过来找我。”
季风语气十足诚恳。江于流听着，信手抖落烟蒂，竟然没有开口。
季风心里想，她对顾雅琪倒是百依百顺，原来身上也还有几分血性。便转身离开。
回到夜店里，不知为何，季风反常地觉得音乐很吵。她平常并不热爱这样的场所，但也谈不上厌倦。
顾雅琪的事情确实棘手。眼下，在夜店里，季风也不觉得自己能为她多做些什么。
首要当然是打开保险柜，看看顾雅琪给她自己留了什么后路。但季风还没有做好准备立马去做。
对顾雅琪……最刻骨铭心的还是曾经上学的日子。季风偶尔翻到两人的合影，那份混着青涩的甜蜜常常让她鼻头微酸。但是……已经很遥远了。季风不得不承认，人和人的感情终究是有限的，经不住一次次冲突消磨。
前一晚拦着顾雅琪，季风觉得更多是出于朋友道义。她收到消息顾雅琪要出一批货，买家似乎被警方盯上。她尽了自己所能，奈何顾雅琪太过自信，连和她面对面谈一下的余地都不留。半夜听到顾雅琪被请去调查，便派人到警局门口记录出入。确认老枪招供后，季风马上明白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扭转了。
顾雅琪犯得是死罪。要把她从黑洗到白。季风知道自己一旦沾手，再不可能以清者自居。
坐在沙发里听着朋友闲聊，看到满桌杯杯瓶瓶。季风给自己加了点冰，想到江于流俯身做这些的时候，动作利落一如侍者。是被顾雅琪教出来的。但江于流身上有一点不同的气质，即使她处处收敛，季风还是感觉到那一点不同时不时会刺出来。像一束微光。
江于流的龙舌兰已经收走。季风才明白她或许想用这种酒唤起季风对顾雅琪的记忆。但她自己喜欢喝什么，她喜欢喝酒吗，季风发现她们也大小聚过七八回，她竟然一无所知。恐怕连顾雅琪都未必知道。江于流即使不能喝，季风从来没有见过她点一次软饮。
季风明知顾雅琪的事情不管要谁来负责，都轮不到江于流负责。那么是她迁怒江于流么？季风感到这种情绪似乎比迁怒更加微妙。
季风心烦意乱，和朋友匆匆告别，电话叫司机来接。
刚出夜店，隔过一条街的马路对面，有一小撮人围在一辆面包车后面。
如果是往常，季风未必理会这些闲事。但静夜里，街边除了等候的出租外已经空无一车。这条路从早上七点就是禁停的。而季风感觉同江于流沿着这条街走下去时，江于流有往那里瞟过。
起先只是快步走着。灯光下飞扑的虫影，似是江于流面无表情抖落的簌簌烟灰。不安渐渐笼上来。季风跑过半条街。
在路人的缝隙里，最先看到江于流微蜷的手指，涂满暗红，点在路面粗糙的颗粒上。
昏暗的人影投在她身上脸上，使她面目模糊，如摔碎的假人。
那时候，江于流等季风从视线里消失，勉力穿过马路，到车边。没有拿药，翻出一个塑料袋。她想先把酒吐出来，可能会觉得好过一点。
也许白天呕得太厉害，到这时却很难。倘是平常，龙舌兰这样的高度酒，一杯下去她就会吐。
压着喉咙，试了几次，终于干呕起来。起初只是咖啡色的液体。不一会儿功夫，这些液体就撑起了袋子。
江于流隐约觉得有血腥。但安慰自己是路灯昏黄并心理作用。
一旦开始，胃部抽搐不止，江于流无法控制。倒是不太疼了。她渐渐感觉到身体沉重，寒意也越来越深。才恍然明白。盛夏光景，纵然已是深夜，又不在山上，没有风，怎么可能这么冷呢？
到最后竟然呕出大量鲜红的血。江于流把袋子扎住，忍着呕意，尝试扶着车尾站起来。天旋地转，很快晕厥过去。
失去意识的瞬间，不知道为什么，在楼梯上季风扶她那一刻的记忆忽然涌入大脑。比彼时更加真切。因为当时她的注意力在抵御疼痛上。
她看到屋顶的一束彩色射灯不时把光晃到楼梯脚。一抹紫红色的，像流动的葡萄酒液，却渐渐变到偏深蓝的紫。
季风靠着她很近，衣袖几乎摩擦。季风的手温温的，在她手腕上，起先只是搭住，而后整个托住，温和有力。
季风的手指真漂亮，细细长长，指尖是浅浅的粉色。
手腕上则系着一条细细的白金链子，随着她们下楼的动作，链子微微颤动。
而威士忌狂放的气息，混着雪松一样清冷的香水味道从季风身上飘来。那一刻好像有冰烤在火上，极其强烈的寒冷和一种混杂着细腻触感的温暖萦绕于身。
钢琴纯净的每一个声响仿佛在鼓点中匆匆行过，和着火苗燎动的声响。低哑的说唱似不带丝毫感情，如同喃喃自语，长久不绝。
Girl can you please keep me company
Cause I be on my own soon
I don't need
No sympathy
I just want you to want me
She say that she loves me
But she knows I was chosen
I feel my emotions
But for now I do not show the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