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停在一辆老式捷达旁边。江于流说,“我们换车。”
纹身男按朝前侧窗四角射击,玻璃碎出冰裂纹。江于流肘击砸开窗户,开门,弯下身掀掉方向盘下护板,抽出电线打火。
在她开始卧底之前,因为江于流这个偷车贼的身份,坚持让王队长找了个老手,普及了一把最基本的徒手盗车方式。这种古老的办法只适用于一些古老的车型,新车有复杂的防盗措施。江于流够好命一眼看到这辆车,并且一次成功打着火。
纹身男也很高兴,觉得天不亡他。回头招呼黑背。却在这一瞬间,枪管被江于流一把持住。纹身男下意识扣动扳机。子弹击出,后抛的套筒在江于流掌心剧烈一冲。但江于流早有准备,把枪口推开身体。同时猛拉车门。纹身男小臂尺骨桡骨被车门硬生生夹断发出脆响。纹身男嘶声痛叫,另一只手扒着车门,弓下身体。江于流趁机夺下枪,便在这一刻放开手,猛踹车门。车门正撞向纹身男面孔,纹身男立时鼻血横流,仰面昏厥。
黑背这时正从之前的富康车后绕过来,开枪射向车门,击碎了扶手。江于流回手一枪,猛然扑出,就地一滚,抵在富康车身上。
黑背被吓得躲了一下,江于流扭身跃起。黑背反应过来立刻开枪回击。此时两人相距不到一米。子弹贴着她腰间擦过去,江于流浑然未觉,按住黑背持枪的手腕,枪托猛砸在他脸上。趁他吃痛的一瞬,第二下重砸在他腕骨,夺下枪。江于流把黑背反压在地上,又在他后颈敲了一记,确认他昏迷。
江于流打开车门,杜白羽歪倒下来,滑在江于流怀里。
江于流抬手朝天放了几枪,把枪扔在后座下,另一把别在前腰。旁边住家听到动静已经朝外张望。江于流听到一声尖叫。期望这家人赶紧报警。
杜白羽被枪声惊动。睁开眼。“果然是你……”
江于流支着她的头颈缓缓放下,使她平躺在车后座。背铐着的手别扭地压在身下。
杜白羽有几分恍惚。失血的剧痛让她不自觉地发出轻哼。
江于流俯身摸她的口袋,“钥匙呢?”
杜白羽摇摇头。
江于流作罢。把她衣服扯开,露出肩膀的伤口。触手湿透了全部是血。江于流这辈子第一次眼见这么多血,涂得后座到处都是。
“是啊,警察同志。当初谁说不要我还呢?”江于流尽量放松语气。即使手在颤,动作一刻不停。
轻轻擦拭伤口,子弹击穿了锁骨。应当没有伤及要害,只是失血。江于流脱下帽衫,用两袖绕过杜白羽腋下勒紧,做简单包扎。
只有气声从杜白羽唇间发出,“你到底是什么人?”
遥遥的,一辆民车从来路进入视野。
江于流把杜白羽向车里推了推,借张开的车门遮掩,朝后退去。忽然闪身跃进老捷达里,子弹追上来打在车窗框上。江于流已不管不顾地开出去。
那辆民车停在富康旁,便衣已经看到地上的嫌犯,枪口从地面转向车里,仰面躺着的是重伤的杜白羽,即刻报告,调头送杜白羽去医院。
江于流顺手对老范简要汇报了状况。老范答应联系F市刑警。
即使在富康上一路压着帽子,难保有人看到她脸,更不必说多如牛毛的摄像头。两辆车上的指纹,血迹。还有杜白羽和两名男犯的证词。无论她如何谨慎,稍加回想,破绽重重。犯了重案还企图销声匿迹,在当今社会已经成为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在之后逃跑的过程中,江于流浑身止不住地冷战。此时她贴身的T恤,早已被汗水浸透了,黏在皮肤上。
侧腰渐渐有了痛感。江于流抹一把,才发现T恤破了。皮肤上有一指宽十几厘米长的擦伤。先前脱帽衫时,以为沾了杜白羽的,或是光头的血,她根本无暇分辨。
伤口并不深,只是淌血,血沿着胯骨滑下,搞得湿哒哒的。
开到近郊的街道,沿路是卖衣服的商贩和小饭店。江于流想起自己塞在中央扶手里的那支枪。
要不要把枪带走?江于流犹豫了一刻。如果她随身配枪,这一天发生的事必然改写。但江于流怀疑自己是否当真做好了准备。倘若是的话,那一刻为什么选择向虚空处放枪?
潜意识里,她害怕失手打死人,在那一刻她无法分辨自己的身份。
江于流不得不告诉自己,她也是个警察,并非亡命之徒。她有权防卫。
江于流披着一件顺手牵羊的黑色外套。T恤和裤子一并换掉。血清洗干净。伤处也用纱布包扎过。
她把枪别在后腰,乘卧铺客车返回H市。至于和F市这位大佬的生意还能不能做,要回去以后再看看状况。
凌晨四点,车子已驶入H市的地界。江于流蜷着身体,背贴着车壁,就能感觉到枪一下下磕着脊骨。巴士里有一股沉闷的人味。鼾声此起彼伏。江于流没办法入睡。
她不认为自己会怕。但白天的画面在她眼前晃。好像过不去。
手机猛然震动,未知号码。这在江于流已是再正常不过。江于流接起来,“喂”的一声,出乎自己意料的沙哑无力。江于流轻咳一下。
“江于流?”
对面熟悉的语声还是吓了江于流一跳。虽然隔着电话,声音稍显低沉,但季风的身影如在面前。
当然不在这拥挤污浊的卧铺之间。江于流脑海里冒出来,是她跪在季风腿边时,季风手指轻点沙发扶手,居高临下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