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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 名剑龙泉(2 / 2)

这番话好是狂傲,那边围攻的三名丐帮弟子早已罢手,现下听了这话,颇有不忿,可袁鹰虽面色铁青却丝毫没有动手之意,分明很是忌惮杨逍,是以一时几人都不敢妄动,只能眼睁睁瞧着杨逍携了那人离开。一名弟子对袁鹰道:“长老,这……”

袁鹰眼中浮起狠戾之色,冷笑道:“好个杨逍,我们本奈他不得,但他既然……莫怪我们。你过一趟松府,将此事无分巨细说与松老三,叫他好好想想办法。”

那弟子领命而去,其余人等自四散去,袁鹰却是在原地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只等到一名约摸四十多岁锦缎绸衣之人,两人几个起落,一同往城北去。

这些杨逍都浑然不知,他抓着那人手臂往城南掠去,越发觉得不对,待到见得城墙,已然有把火将他五脏六腑都烧起来,而那人却仿佛并不领情,径自挣开杨逍的手道:“这位侠士,你何必,我还有话未问清楚。”

“侠士?”杨逍扬唇一笑,“在下还当不得你这一句侠士。你既不领情,就回去罢,我只问一句:你当真是武当弟子?”

“在下武当张翠山。”

“张?张松溪与你何故?”

“正是我四师兄。”

这倒是巧了,杨逍本不屑与所谓名门正派为伍,自然也不会认识什么武当弟子,只是日前在凉州曾与张松溪有过一面之缘,当日张松溪自断魂蜈蚣镖吴一氓手下接下九镖,杨逍不过是过路之人见见热闹,却也很赞赏这位张四侠的应变之智与无畏之魄,又因张三丰之故,便对武当少些偏见,才有今日这一出“多管闲事”。

奈何杨逍本是遭了暗算,心中就有不爽,又实在不适,他此刻脚底发虚,脑中愈发昏沉,自是渐渐明了这毒非同寻常,那柳儿姑娘想来是必须再见一面了。打定主意后他也不欲与张翠山多说,只睨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侠一眼,淡淡道:“龙生九子尚不同,一个师父教出百样徒弟又有什么可怪。只是你该跟你师兄多讨教,亦不知张松溪怎么教出你这种愚直的师弟。”

这话在张翠山委实刺耳——他本是因为武当一名弟子被丐帮所伤,山中诸位师兄又都恰好不在,是以自请下山,来江西寻事情缘由,为门下讨个公道。他头一次独自下山理事,磋磨了半月才挨上丐帮的边,那丐帮的人二话不说来了个请君入瓮,而他趁手的武器却是在客栈丢了,只寻了把不称手的剑。种种遭遇都令张翠山暗自恼火,只想着今晚若败了那帮人,讨问出些脉络,也算有点收获,谁知被杨逍搅和一通,还要挨这不曾相识的人的骂,胸中也很有些气。是以张翠山心念一动就忍不住要出手,可拳风未至但见那人脚下一个踉跄,张翠山本就纯直,一惊之下不由恻然,由拳变掌,托住那人手肘,让他不至跌倒。

哪知杨逍烧得糊涂,已是强弩之末,却犹自戒备,他不同张翠山,一番反应几乎是下意识的,张翠山手将将挨到他的肘处,他另一侧便手腕一翻,勾指成爪,向张翠山背心抓去。张翠山原本好心扶着他,不曾料这人突然发难,虽可能不及杨逍,但张翠山毕竟武功不弱,脚下步子一错,手里原本就拽着杨逍的胳膊,当下反手一拧。杨逍中歹人奸计,现下若要硬拼内力,是万不能赢过张翠山,偏他江湖阅历高出张翠山一截,对招路数已如身体骨血,也不挣动,随着张翠山的劲力就是一个翻身。

张翠山自幼于武当长大,师兄弟就算武功路数不尽相同,到底也是一门一派的功夫,师兄弟喂招绝不会心有歹意,是以张翠山便是懂得借力打力的缘故,又哪里见过这种邪门的招式。只见杨逍衣袂翩然,张翠山眼前一花,人已经到了他身后,一只手横前勾住张翠山的脖子,另一只手尽管仍在张翠山指掌间,但用了劲力,掣肘制人。而张翠山不知道杨逍体内毒火熊熊,简直要大火焚身,只道是一个滚烫的身体自背后贴来,后颈窝被喷洒了一片灼热气息。那人唇齿几乎贴着张翠山侧颈道:“功夫……倒不错,不若明日……你随我回去,我教你些……更好的招式。”

杨逍出言不逊在先,后又不识好歹,张翠山即是年轻,又何曾真正受制于人?如此一来张翠山就算暗自佩服,到底心生恼意,心下道:“谁要与你回去,你这人忒是多事,我只当不忍见你暴尸荒野,找个隐蔽地方将你安置,也算仁至义尽。”

见张翠山不语,杨逍神志模糊中明白怕是要指望这少年助自己一臂之力,可他张翠山不曾受制于人,杨逍又几时落魄至此?只是杨逍倒还有些豁达,明白这少年不用内力与自己相抗,瞧来愚蠢,倒是个真正良善之人,为今之计他唯有装个无赖样子,叫这少年甩不脱他——他哪曾想日后竟真是甩也甩不脱呢。

于是杨逍道:“你莫担心,光明顶虽远,风光不逊你武当,等你艺成我自送你回去。至于我……虽然我杨逍或许在你们眼里算是邪门外道,但我总归……不会教你什么练了就气绝身亡的武功。”

张翠山闻言却是一惊:“你是杨逍?!”

“是又如何?”

言语间杨逍已搂住张翠山的腰,他先是受伤又中了这乱七八糟的药,此时已是站立艰难,缓缓把重量压在张翠山身上,明觉少年身量虽瘦,隐隐则有剽悍之意,确是与张松溪同出一门的少年高手,假以时日江湖历练,成名是眼前不久的事。

“明教的……杨逍?”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杨逍话音渐低,已无甚清明,乃是拼着最后一丝气力清醒道,“难不成这么巧,你与我有仇……?”

倒是把张翠山问住了。杨逍近年在江湖上名声不小,他虽不知这人与自家四师兄有何过往,可口耳相传的那些都不是甚么好话。张翠山此次下山以来一路听闻不少,言语过心,细细分辨只觉得多数恶名与杨逍本人无甚关系,甚多武林人只一听“明教”二字,便觉是恶非善,至于杨逍本人,行事是乖张了一些,桩桩件件刨开添油加醋的不提,却不失光明磊落四字。只是这正邪之见固深,武林中也很有些人自视甚高,不肯承认被一个晚辈击败,怕落了面子罢了。

想通这其中关节,又想起师父教诲,张翠山本是没有旁人那些门派成见,又及明教的确与武当无甚过节,且今晚之事无论结果,原因为何,杨逍总归是帮他一帮,他自忖收拾那几个丐帮弟子不在话下,可无趁手武器,也讨不到许多好去。思及此,张翠山不由心再一软,道:“非也,我与你当然无冤无仇。感念你的好意,这些他日再言不迟。眼下我还是先送你……”

只听得一句非也,杨逍胸口一松,最后一口气也支撑不住。这毒如今想来绝非寻常,他周身气力全无,丹田之处一片凝滞,本想用内力压制此毒,却不想内力顺着奇经八脉纠成一团,热中生痛,似是筋骨都在燃烧。杨逍少年习武,师承高门,即便受过伤,哪里忍过此等苦楚,他冷汗湿衣,迷蒙中又夹恼恨,一时不耐冲着张翠山露出的颈侧就咬了下去。张翠山后面的话他不仅听得不明,还隐隐觉得聒噪,只期这一口能叫张翠山也尝尝他的痛,趁早闭嘴,安生片刻。

张翠山被他如此对待,恻然又转为气急,他吃痛之中一边想道:“这魔教果然还是邪道!”一边反手一击,直冲杨逍肋下大穴,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得手,谁知杨逍不躲不避,被他点个正着,浑身乏力当即要摔在地上。张翠山连忙又去捞人,他身量还在长,不与杨逍相当,但杨逍也是生得瘦削,张翠山一揽之下把人捞进怀里也不觉沉重,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杨逍双目赤红,连带着眼眶都已潮红一片。

心口一颤,张翠山再凝神去看,借着片许月光,仔细打量今晚这番“偶遇”,但见这邪教魔头居然生得风流俊雅,秀眉星目。初识好色,年少慕艾,固不仅以张翠山为然。而等他转神,脸上还未及烧上一烧,心中还未及赧上一赧,又见杨逍额角眉梢全是汗珠,显然已忍耐多时。

“热……”

杨逍的呢喃又适时传入张翠山耳中,张翠山方意识到这人怕是中了奇毒,他没由来心中一慌,去探杨逍的脉,发现脉象殊无征兆,而他尝试送些内力过去,只听杨逍咬牙闷哼,分明痛楚至极。武当自有良药,师父也教过他一些药理毒名,可莫说是他,便是杨逍自己也不知这究竟是何毒。既惊且忧,张翠山从怀中取出玉瓶,倒了一粒“白虎夺命丹”与杨逍喂下,一刻过去,不怎见效,张翠山见他体温愈高,也想不出将旁的法子来,只得心念电转,半扶半抱着杨逍的腰一路使出武当梯云纵,直到城郊河畔,对杨逍道一声“得罪”,竟是将人扔进了河。

这下当真是死马做活马医,好在杨逍本已失去意识,被他扔进河里,河水冰凉,一激之下竟真生了些效用,总算令他醒明过来。当下他便也不挣扎,倒是张翠山怕他出事,也跟着跳了下来,双手用力扯住杨逍双臂,似是担心他淹死。杨逍心中好笑,也不揭穿,闭目受着河水冲刷,而张翠山有内力护体,不觉如何,只等半个多时辰过去,杨逍已是由热转寒,冻得牙关发颤,唯一称幸的是头脑中的昏沉被阵阵刺痛取代,教他再不会失去神志。且先前张翠山喂他的那粒丹药本是武当派拿来与人续命的,虽并不解毒,也勉强能抑制一二,只是以内力抵抗药性,难免空耗,杨逍与张翠山内力路数不同,方才那一下受过苦楚,眼下也不再提,凝神静气重新封住几处要穴,杨逍暗叹一声,心道:“本只盼张翠山将我送到隐蔽之初,谁知这一番误打误撞,竟要借张翠山之力。”

原来这一时半会儿的清明,足够杨逍想通今日整件事的关节。那松仕德即与丐帮有所联系,那几位丐帮的人想来也多半是投靠朝廷。这帮乌合之众虽难成气候,可巧就巧在杨逍是孤身一人,看来这松仕德对他也很有些了解,知他心高气傲,范遥又身在陕西,那杨逍身边势必无人,只要他稍有不测,孤掌难鸣,范遥救援不及,定然是不会教他有好可讨。而袁鹰既与松仕德有些往来,他这么一打草惊蛇,松仕德必然也知。就是不知他们背后是朝廷何人,能否助他们一掌。松仕德手中还大都是明教中人,除了昨日那个柳儿,一二高手他都知根知底,无甚可怕,若是朝廷……

想至此,杨逍突然睁眼,对着怔愣的张翠山道:“多谢少侠大恩,少侠还不放手,是想冻死杨某不成?”

他故意这么说,引得张翠山内疚,果然张翠山面上划过一丝心虚,扯着杨逍上了岸,拱手道:“是翠山唐突了。我学艺不精,不知杨兄这毒何解,故而出此下策,杨兄现下……如何?”

还能如何,说与他听也无法可解,杨逍愈发觉得这张三丰教出来的徒儿不知变通,然而他有心算计张翠山,便装模作样咳了几声,道:“不好。头昏眼花,经脉淤塞,四肢沉重,想来命不多时。”

最后一句甚为沉重,平常人稍作假想便知绝无可能,偏张翠山瞧他面色苍白,因中毒眼角泛红,端的是一张好皮囊,登时又愧又羞,低头道:“是我不好,此地离武当尚近,不如杨兄随我回去,家师定有方子医治。”

听他此言,杨逍几乎抚掌大笑了。若说地近,他明教之中何尝没有名医?只是眼下情急不在此,他内力虽不似武当一脉走的是阳脉路子,逼毒不得法,压制则是没有问题的,他只想借一借这张翠山的力,到时候不求胜,只求脱身,给他以机会去料理松仕德罢了。

若说对柳儿是怜悯,这一计利用张翠山则是全然拉无辜之人下水了,杨逍暗道一声“抱歉”,不由多问几句:“你们武当怎与丐帮有了过节?”

“丐帮在江西境内伤我武当弟子,我等自然要问个清楚。就算不为恩仇,也得有个缘由。”

“怎么伤的?”

“师父所判乃打狗棒法,此人必定身份不低,伤了我那师弟右腿。”

“原来如此。”杨逍点头,对张翠山略一笑,竟然道,“杨某记得了,待日后定寻得丐帮中所有会打狗棒法的弟子,打断他们的腿,叫他们一一上武当谢罪。”

张翠山心下大骇,他自乍见这人,互通身份,对杨逍看法几变,可这番话听上去是为他武当着想,细想来全是不妥,且不论丐帮事由为何,就算算上今日请君入瓮之过,也不至于此。难道邪道终究是邪道,这魔头想挑拨武当与丐帮关系?张翠山陡然心生纷杂,抬头瞧见杨逍眼角含笑,鲜明有戏谑之意,心中又一安,强笑道:“这如何使得,杨兄太会顽笑了。”

“不然呢?”杨逍时刻注意周围风吹草动,缓缓站起,腰背挺直,丝毫不露颓相,纵浑身湿透,也是玉树临风之姿,他四下一扫,低低笑了两声,道,“少侠莫怕,就算是真的,我也自当报杨逍之名,绝不让武当替我分这一笔恩仇。”

“杨兄,你……”

“张兄弟。”杨逍突然面色一肃,恭谨道,“你本是用何武器?”

“……小可不才,使一虎头钩,一判官笔。”

“是了。我见你剑法其实上乘,但并不精研,你那把剑又着实……我这剑也不常用,如今借你。”杨逍说着,自腰间解下一柄长剑,张翠山早就有此一问,他先前在城西小院见识过杨逍的弹指神通,又听袁鹰分说他的兰花拂穴手,心里对杨逍来历多有猜测,可杨逍有剑却从未出鞘,自有其中道理,而现下他将剑递与张翠山,却叫张翠山始料未及。更叫张翠山意外的是,杨逍的剑递与他手,旋即提高音量,朗声道:“此剑命为龙泉,乃前朝诗仙太白所有之物,经少侠手也不算堕了名头,只盼少侠令我得见武当高招。”

他话音落,风中呼啸声至,竟是几簇箭矢从河边林中迅疾而来,直射两人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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