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抵在额头两侧揉了揉，暗骂自己没意思。逃避是没有用的，早上借着宋小娘子呼救，他逃了一回，午间无器再开口，他又再逃了第二次。就算他有一百种法子把无器的话给塞回去，可然后呢？
和他那点没由来的不安比起来，自己掩耳盗铃式的回避才更让濂承感到不耻。情绪产生出来，就应该解决，憋回去对谁都不好。该开的花照样会开，该落的叶照样会落，他不看就不存在了么？
不愿听的话，能躲一辈子么？
濂承一向整洁的方寸，竟在今日被秋雨打乱了。他会想起方才在屋里冒出的那个念头，心头冒出一个热气，在秋寒的夜里，捂出一后背薄汗。
他一路天人交战，快要走到偏院门口才勉强开了口，带着点讨好的意思问道：“禹四公子，白日里，你准备同我说什么？”
无器脚步一顿，又笑了起来，“忘了。”往院里走了几步，又顿住，偏头侧身补了一句，“不是什么要紧事，清洪君，不必挂怀。”
那半句话，随着风送到濂承耳朵里，仿佛一把荨草扎在心头，又疼又痒的，让他无端烦躁。
濂承皱了皱眉，叫住他直接问：“当真想不起来了？还是早上没让你说生气了？”
无器笑答：“在清洪君眼里，我就这么爱使小性么？”
濂承忍了忍，没反驳他，难道不是么？
无器今晚似乎十分爱笑，濂承每句话他都会轻笑出声音，但濂承听他笑声，总觉有点不安。
两人就这么着星夜之下立了片刻，无器突然一拍脑袋，道：“啊，我想起来了。清洪君你到水榭稍等。”
濂承不解，还是依言坐到了院西的水榭里。他等了好一会，才见到无器在满斗星辉之下，挑着灯、提了酒施施然走来。
“清洪君，你身上还有伤，本不该喝酒，”无器一边斟酒一边道：“但承蒙你一路照顾，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谢你，你既然问起来，便就此时敬你一杯薄酒，聊表谢意吧。”
濂承借着水榭檐角上的灯光，观察无器的表情，只见他笑得开怀不似作伪，只好将信将疑地接过酒杯，意味深长道：“禹四公子，言重了。”
说罢，一饮而尽。
无器浑没在意濂承探究的目光，跟着举杯抿了一点，抱赧一笑道：“我不胜酒力，清洪君是知道的，就意思一下，免得回头又要劳烦清洪君看顾我。”说着又斟了一杯给濂承。
濂承往日同别人喝酒，都是他喝多少别人喝多少的，何时见过无器这种喝法，不禁莞尔，问道：“这杯又是为了什么？”
“先前我不懂事，贸贸然跑到庐山找你，也承蒙你不弃，还一路带着我。所以，这第二杯……”无器说到此处，不由得放慢了语速，似乎在犹豫什么。
濂承没由来地气血上涌，心口狂跳，他一边借着微光揣摩无器神色，一边又目光闪躲，随时准备往回撤。
无器忽然一偏头，目光牢牢锁在他眼眸中，没给他逃的机会，笑问道：“想问清洪君，先前说，若我愿跟着你学点东西，可以兄弟相称，这话，可还作数？”
濂承听完，才算是长舒了一口气，笑了起来：“我还道你要问什么要紧事呢，这么句话，还需备酒才能开口？”
无器盯着他，“那到底还作不作数？”
濂承缓缓抬眼回应他的目光，又缓缓点了点头。
“随时，都作数。”
翌日，董乡君同董合商量，说自己经此一疫，潜心向道，幸蒙神君不弃，传道一二，愿移居偏院清修，侍奉神君。
整个上午，无器都房门紧锁，濂承去敲了两次门，都没人应声。濂承纳闷，昨日那壶酒，就够润个嗓子的。况且昨日无器就喝了一杯，剩下的酒都是他喝的，难道小公子还喝醉了不成？
濂承无法，也忙不过来管他，只得先转头处理隔壁眼泪流得似乌江水的那两位去了。
※※※※※※※※※※※※※※※※※※※※
恭喜高考的小朋友们解放~今天承承好像开窍了一丢丢~
无器喝酒这种套路，也就濂承让着他，换个人不得朝死里灌他~嘤嘤嘤，好像暴露了什么~
猜猜小四本来准备说什么的？
PS.
关于流坑的风水，有一半都是瞎编的，大家看个高兴，求不较真~
董家大郎在流坑董氏的历史上算是个传奇，很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