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婆婆大抵年轻时候也是个同无尘一般的性子，撑着拐杖在地下敲了敲，“这有什么说不得的？”
一众女仙这才注意到宫门口还站了两个活人，其中一个还是男子，都立刻敛了笑容，收一幅端庄矜持。无尘忙过来见礼，把大婆婆搀了过去落座。
大婆婆似乎和若岚也熟悉，刚坐下便直接问道，“丫头，你同婆婆说说，这是要嫁做哪家新妇了？”
若岚抬眼瞟了无器一眼，那意思是，还有外男在此，只怕说不得。
无器正觉尴尬，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准备朝他三姐的这群“狐朋狗友”们行个礼告辞，只听他三姐道：“你作甚要避着他，”说着就过来拉无器，“我家四郎同你那未来夫婿的关系可好得很，你说不好还要找他问些脾气禀性呢。”
无器被这么莫名奇妙一拉，有些不悦，却碍于人多，发作不得，挂了一脸“我和你不熟”的样子，拍开无尘的手。
若岚听说和自己那正在议亲的夫婿有关，一时好奇心起来，忍不住问无器道：“当真很熟悉么？”
无器被问得发懵，蹙眉道：“你们在说谁？”
无尘道：“你竟然不知道？”
无器更莫名奇妙：“我为何要知道？”
无尘抄了手看他，一脸不可置信，“你这不刚从他那回来么？怎的不知道？就是那个你说的‘于你有半师之谊’的义兄啊。”
无器愣了须臾，义兄？随后骤然反应过来，只觉得耳畔一声轰鸣，浑身的气血都凝滞了。他缓了缓，艰难地回头看向无尘，声音冷得像从极渊里的万年寒冰，“你是说濂承？”
无尘点头，“对啊。”
无器似是不信，又问得更仔细了些：“你是说四渎的彭泽水君清洪君濂承？”
这回换无尘莫名其妙，看傻子似的看着弟弟，“不是他还有谁？你在他那住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知道呢。”她浑然没觉出无器有什么不对，拿肩膀顶了他一下道：“小四，说说嘛，你那位义兄脾性如何，好不好相与？”
无器就像被定住了一般，周遭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若岚看无尘只怕是疯魔了，哪有当着这么多人面问这个的，当下朝大婆婆告状道：“婆婆，快管管无尘，她别是吃错东西闹着了。”
一众女仙哄笑起来。
无器总算还有点意识，没放任自己呆立太久。他把手拢在袖中，使劲掐了一下，借着疼痛拉回了一点思绪，然后青着一张脸，生硬地行礼告辞。
从若绫宫里落荒而逃。
无尘看无器离开的背影，没由来地心头一跳，但她也不曾细想，便搀着大婆婆，叫上一众姐妹进屋吃茶去了。
当天晚上，整个北海龙宫，都找不见这位四龙子的身影。
反倒是北海边上有渔人说，这一年的腊月十八日晚，借着月光隐约看见一团青色雾气从海上腾起，随后那团雾气似是化作了一道青色的闪电，以丘峦崩摧之势，连着击碎了海面上的数十座浮冰。
闪电过后，北海之上罡风呼啸，一个衣衫单薄的郎君被从空中卷到了岸边，他自己站起来逆着风雪向南行。雪地上的脚印深深浅浅的，也不知他是手上还是何处，似乎受了伤，血顺着袖口滴出去约有半里路。
只见那青衣的郎君偏着头，看向缺了一块的月亮，愣了许久才继续往前走。
明月照积雪，朔风劲且哀。原来昔日那些可与嬉游的罡风，是真的会变成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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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敦薨山：《山海经·北山经》中的一座山，有人认为是天山；
在这里我选的敦薨山山神是“浑沌”家的后人；《史记》说浑沌是帝鸿不成器的儿子，还有说法是浑沌是四大凶兽之一；这里我采用的是《庄子》的说法，就是他是个老好人，但是身形就像个大面团，没用孔；然后“倏”和“忽”两个人为了报恩，就在他的身上凿出了七窍，结果他就死了。还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2]问名：古代婚嫁六礼之一：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若岚说纳征才算定下亲事，是这个时候才收聘礼。问名就是交换姓名八字，纳吉就是去卜筮两人八字合不合，然后再下聘礼。刚问了名确实不算是定下了。
所以小四这个醋，是不是吃得有点过……
第一卷马上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