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神上”，唤得莫绝回过神来，他缓缓上前，伸手虚扶了一把。
浸了雨水的手指泛着青白的玉色，骨节与指尖宛如易碎的玉壁，色泽冰冷，触感却是温热的，烫得凤歧心头一颤。
“让神上久等了。”凤歧顺着力道起身，嗓音恬淡，如云雾般柔软。
莫绝微眯双眸，打量起面前的青年。
有别于火衣霓裳的少年模样，此时的凤歧身着浅金色外袍，底衫月白如缎，衬着满头银丝盛雪，倒还是俊美无双的容貌，却长身玉立，显露出温静恬逸的气息。
莫绝情不自禁抬手，将他垂落的几绺长发勾到耳后，露出清透的眉骨。隐约可以看到额间结印的炫纹，细细摩挲，是赤羽花的纹路。
凤歧感受着神上指尖的力度，只觉得被一种清冽的温柔包裹，红莲业火的灼痛奇迹般地抚平了，暮春的雨下在手心，只剩欢喜。
“回来便好。”他听到他的神上如是说。
凤歧能平安回来，莫绝自然是高兴的，两人站在棚下闲谈，雨声掩盖了时间。
等天际最后一丝亮光消弭，夜幕降临，狂风裹杂雨水敲击着棚顶，这场突如其来的阵雨俨然有越下越大的态势。
莫绝率先朝城楼走去。
雨水溅在衣摆，却没有打湿头发，他瞧了眼头顶的伞，想告诫凤歧不要在人界乱用法术，转念又觉得没什么说服力，便收回了视线。
凤歧注意到莫绝隐晦的眼神，便笑着请罪，说下次不会了。
甫一回到室内，闹哄哄的议论声扑面而来，夹杂着各种新闻播报音，山雨欲来的不安充斥着整个厅堂。
凤歧收了伞，悄悄隐去身形。
郁缙率先发现站在门口的莫绝，急匆匆拉着他往里走，“莫绝你可回来了！”
“有事？”
“你快看！”郁缙戳着手中平板，声色俱惊，“恒云塌了！”
“今晚19时，台风‘天葵’于M城滨海沿岸登陆，受强力台风影响，恒云体育馆顶层设施不慎从高空坠落，导致舞台多处塌陷。此次事故已经造成五人受伤，一人重伤，现场抢救工作仍在进行...”
源源不断的播报声传来，应急灯的光芒勉强照亮现场，主舞台被砸出一个大坑，倒落的支架横七竖八压在上面，不时有抢险人员经过，似乎还有伤员被埋在下面。
“恒云？”
“是顾先生开演唱会的地方…”安和抖着声音回答，手里还攥着演唱会的票，显然是刚确认过。
莫绝皱皱眉，转身就走。
郁缙反应极快地拽住少年，色厉内荏地叫道，“你不能去！那么强的台风，去了就是送死！”
莫绝低头看看被扯得褶皱的衣袖，耐着性子说，“我去打个电话。”
郁缙：……尴尬！
莫绝独步走出热闹的厅堂，寻了个僻静的角落打电话。
连续几次，拨出的号码都提示无法接通，手机忙音隐没在狂风骤雨中，无端令人心烦意乱。
手机屏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熄灭，他收敛起眼底的情绪，吩咐尾随而来的安和，“跟导演打声招呼，我们先回酒店。”
“是。”
雨幕中行人寥寥，一眼便可望到广场尽头，几辆黑色轿车疾驰而过，迅速隐没在浓重的夜色之中。
安静的车厢突然响起一阵铃声，亮起的手机屏来回跳跃，莫绝眼神动了动，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端传来斯图尔特的声音，飘扬的语调跟往常没什么分别，开口便是调侃。
“小绝绝没有被台风吹走吧～”
“……”
“咦？怎么不说话？不会真的被吹走了吧？”
莫绝静静听着，直到最后才发出声音，“顾言怎么样？”
清冷嗓音带了倦，辨不出喜怒。电话那端微不可察地停顿几秒，随即轻快地回答说，“我的人守着能出什么事？就一点儿小伤，瞧把你急的～”
“替我照顾好他。”
“放·心·吧～还等着你的小情人儿帮我冲销量呢～”
《LUI》是无数明星挤破头都想合作的时装界顶流杂志，自然没有请哪位明星帮忙冲销量一说。莫绝清楚这只是斯图尔特安慰他的说辞，便没再多说什么。
M城，莫氏医院。
斯图尔特掐断电话，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无踪，他瞥了眼急诊手术室上方的红灯，语气滴水成冰。
“今晚人要是救不过来，都等死吧。”
走廊里站着两拨人马，一部分是斯图尔特带来的手下，另一部分则是负责暗中保护的内宗人员。听到男人的话，无一例外变了脸色。
郁修文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安乾暂任随侍时，莫绝就吩咐过要加派人手保护顾言。在彻底调查清楚这场事故前，谁也不敢保证今晚发生的事纯属意外。
失职问责事小，若是莫绝深夜赶来，路上出了状况才是事大。好在斯图尔特暂时稳住了那边，等顾言醒了，也好有个交代。
不过几息时间，郁修文心中已是百转千回。
少主任命随侍皆由心意，这么多年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却没几个真正留下的。他不敢揣测顾言跟少主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总觉得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如果猜测成真，可算不上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