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一眠落到地面，徒步而行。
他听不见河水汹涌的声音，更感受不到任何生物的气息。
周围全是灰蒙的一片，他感觉自己像是置身于一张黑白的照片里。
他对战的经验尚且不足，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所以：
「莽就对了。」
聂一眠脚下一蹬，释放出全部的威势。
这股威势以他为中心扩展至四周，脚下的土地开始崩裂，无数道裂缝像蛇行似的蔓延至远处，方圆一公里内的房屋、树木纷纷倒塌。第二波威势再次展开的时候，木屑砖瓦全都被震开，这里被瞬间夷为了平地。
“呜呜呜——”
女子呜咽哭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入到了聂一眠的耳中。
他睁开眼，淡定从容地注视着前方不远处突然出现的身影。
那是他昨晚在屋门外遇见的“东西”——一具无头的虚幻鬼影。
它着一身鲜艳的红嫁衣，出现在聂一眠的视线里。
“呜呜呜——”
哀鸣的声音越来越多，带着无尽的悲凉和凄惨。
在无头鬼影的身后，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影子。
那些影子身上，只有一种颜色，那就是青灰色。
聂一眠知道，这是死亡的颜色。
他在人影里，看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有不久前他才见过的镇官老者，有为他端茶倒水的瘦小丫鬟，也有那日清晨为他准备早饭的店家小二。
他们已经死了，死在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
“呜呜呜——”
为首的无头鬼影直直地朝聂一眠跪了下来。随着它的动作，它身后的“人”也纷纷地屈膝跪地。
“请大人，为我们报仇——”
聂一眠垂下眼帘。
“呜呜呜——”亡魂的悲鸣湮没在风声里。
为首的女尸朝聂一眠作出叩拜的动作，它身后的众“人”也皆弯腰叩拜。
一叩：烟消雾散。
二叩：神智清明。
三叩：重回现实。
对于那个无头的影子，聂一眠最后一问：“你是谁？”
「白水有丽女，名唤媛。」
「及笄之年，喜赴盛宴。」
它站起，化作生前的模样——那是一个笑靥如花的少女。
墨发飞舞，红衣灼灼。
「妖邪蔽日，终血染江河。」
她红唇微张，对聂一眠微笑道：“谢谢——”
最后身影消散。
「白水埋枯骨，召大邪于今。」
聂一眠摘下脸上的面具，看向灰色的天穹，一跃而起。
……
“当——”
几个青面獠牙的小妖在半空中游走，一面敲击着铜锣，一面看守着它们身侧的花轿。
微风吹过，掀开了轿子的珠帘——里面的新娘正沉沉地睡着。
红夫人蓦然出现在花轿旁，唇角一勾。
“将她扶出来。”
……
秦姝做了一个梦。
她在梦里，看见自己穿着一身红色的嫁衣，正缓缓地从半空中降下。
视角一转，她俯视着身下的红色河水，上面浮满了大大小小的死尸。
她感受着自己惊恐的情绪，亲眼目睹那一具具浮肿的尸体绽裂开来！硕大的肉虫从里爬出。
它们蠕动着，占据整条河道。
尸体是它们的养分，河水是他们的皿器。
它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蜕变，最后变成一只只异虫。
它们爬上她的躯体，用锋利的口器吸食她的血液，啃咬着她的皮肉！
“啊啊啊啊啊！！！！”秦姝花容失色，惊恐地尖叫起来。
蓦地睁开双眼！
秦姝惊魂未定地将视线下移，发现自己正悬在水面上！
“醒了”红夫人扶着她，温柔地帮她将飞舞的发丝别到耳后。
秦姝吓得牙齿打颤，她被这个女人定住了身形，连脑袋都转不动半分。
水面上的风，将她凤冠上的玉珠吹得叮当作响。风势浩大，可是她的后背已经被汗水完全沾湿，她只觉得自己随时都要昏厥过去。
在她们下方的河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旋涡，漆黑不见底。
她听见红夫人在自己的耳边绵言细语：“你知道你接下来会怎么样么？”
秦姝说不了话，也摇不了头，她回忆起了刚才那个可怕的梦境。
“你会被它们当作养料，迫不及待地啃食掉。”
“你会被我，献给最亲爱的殿下——”
红夫人的面容狰狞起来，她蓦地放开了抓住秦姝的手。
「不要！！！」
风声呼啸，秦姝瞳孔微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