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赞同Addams小姐了?”小斯利克森先生不服气地质问道。
“不!当然不!”桑顿先生毫不犹豫且坚决地否定道,他的否定让我头皮发凉,“不赞成暴力并不等于赞成妥协,一味地谈判最终会成为廉价的妥协,慢慢地工人们就会觉得工厂的妥协是理所应当。人的欲望是填不满的,那些工人们就会要求的越来越多,而我们就越来越难以满足他们的胃口。工厂不是福利院,工厂有的只是雇主和雇工,我付出应付的工钱,他们付出应付的劳动,没有什么妥协的余地。”
“我倒是不太明白了,约翰,你既然都不同意,那你到底想要怎么做呢?”贝尔先生问道,他所问的问题也是在场的各位都想要知道的。
“米尔顿的工人们想要罢工,我不能阻止,我也不会轻易妥协,我会请工钱更便宜的爱尔兰工人来工厂干活。”桑顿先生冷静地回答道。他的回答赢得了莱斯特兄弟的极度赞成,桑顿夫人对儿子的想法感到骄傲,斯利克森父子一脸犹豫,而汉珀则是愁眉不展,显然不同意,而我则知道桑顿请爱尔兰工人的严重后果——小说中这会导致一场严重的工人暴动,我急忙反对道:“您不能这么做,桑顿先生!这会激怒米尔顿罢工的工人,使本来非暴力的罢工变成暴力的抵抗,有人会在罢工中死去,这是最糟糕的做法!如果您这样做,工人们会对这座宅子不利!”
“是啊,约翰!我现在不得不同意Addams小姐的话,如果请爱尔兰工人的话,你会激怒他们的,后果不堪设想!”汉珀说道。
“老汉珀,你不怕被别人说成是胆小鬼吗?”莱斯特兄弟异口同声地嚷道。
“我尊重您的观点,汉珀先生!但我认为我想要的就只有干活的工人而已,没人能剥夺别人劳动的权力,我的做法是对工厂来说是最优的选择!”桑顿先生虽然是对汉珀说话,但他的眼睛却是看着我,而我则对他的顽固不化感到不满,回避了他的目光,假装和伦诺克斯先生说话。
“好了,好了,先生们!我觉得总是说罢工的问题有些沉重,毕竟现在工人们还没有罢工,来谈这些有些为时过早,我们现在为什么要为一件没有发生的事情烦恼呢?我提议大家应该共同举杯,感谢桑顿夫人这顿精美的晚宴——顺便说一句,夫人,小羊羔肉很美味!”贝尔先生说着举起酒杯,大家一呼百应,共同为桑顿夫人干杯,为米尔顿干杯,为米尔顿的工厂繁荣干杯。
接下来,大家不再谈论罢工和工厂的事情了,这也多亏了贝尔先生,甚至是伦诺克斯先生——因为他提起了音乐,把桑顿小姐恭维一番,说他早听贝尔先生提及她是一位优秀的钢琴家,希望晚宴过后他能有幸聆听,连莱斯特兄弟都在旁边怂恿。无聊多时的桑顿小姐终于有了展示自己的机会,她说她很高兴结识来自伦敦的伦诺克斯先生,并说自己才疏学浅,不愿出糗,那些“音乐家”、“钢琴家”的称号只是大家恭维。
晚宴的后半程相对来说轻松很多,桑顿小姐成了主导的焦点,连黑尔夫人也同贝尔先生高兴地交谈几句,我的心里也慢慢平复了之前对桑顿先生的失望,不时和大家交谈几句例如天气、美食之类的话题,但我在席间没有和桑顿先生再说过一句话。晚宴结束后,桑顿先生和贝尔先生去书房谈论事情去了,其他人又回到了起居室里。在几位先生们的再三请求下,桑顿小姐终于坐到钢琴前面,伦诺克斯先生站在钢琴一旁帮助桑顿小姐翻乐谱,莱斯特兄弟则争抢着更靠近桑顿小姐钢琴的一个位置坐下,而我则选择了一个不太起眼儿靠近窗口,远离钢琴的位置坐下,也想领略一下桑顿小姐的琴技。当一切安排停当后,桑顿小姐开始弹奏贝多芬的《月光曲》。
桑顿小姐的琴声悠扬,她的琴技确实名不虚传,各位宾客都陶醉在这首略带伤感的曲子之中,一曲弹毕,满堂掌声,连我也不禁被琴声所感动,宾客们都还意犹未尽,请桑顿小姐再弹一曲,桑顿太太也自豪地对她的女儿说,允许她可以稍做休息后在为大家再弹奏一首。
正当所有人围绕在桑顿小姐身边时,小斯利克森先生则来到我旁边同我搭讪,他以刚才的《月光曲》为由,说我如同月光一样美丽漂亮,不但赞美了我的美国口音好听,还同我谈起了美国的棉花——他说话时的那种表情我再熟悉不过了,那是我在酒吧表演后很多男人朝我流露出的一种另有所图的表情。后来他的父亲也加入进我们的谈话,老斯利克森聊起了他工厂的繁荣和他对棉花与农场的喜爱,他还表示希望能由我引荐他儿子去黑尔先生那里去学习,并希望他儿子能拜访我和黑尔家。这可是超出了原来小说的设定,我开始意识到这种另有所图是什么——老斯利克森想让他儿子娶我,以获得棉花供应上的利益。一想到这里,我就浑身不自在,幸好桑顿小姐开始弹奏下一曲,我才摆脱了世故的斯利克森父子的纠缠,走到黑尔夫人身边坐下。
桑顿小姐一边弹奏一边演唱门德尔松的《乘着歌声的翅膀》,这次表演比刚才的更加精彩,而当宾客们想请桑顿小姐再弹第三首时,桑顿小姐则从钢琴旁站起来说道:“先生们,这可不公平,不能让我一个人献丑,这太难为情了!Addams小姐可是一名歌唱家,请她来为我们表演一曲怎么样?”说着她兴高采烈地来到我面前,拉着我的手亲热地说道:“Cali,我的好朋友,你太狡猾了,总是让这几位先生戏弄我,你的歌声可比我的琴技高超百倍,咱们俩第一次见面时你曾说你喜欢唱歌,我也想听听你的美国歌曲!”
这下我可为难了,我一点儿也不会唱这个时代的歌曲,更别说有什么伴奏了,几位先生包括黑尔夫人和桑顿夫人都显出一种好奇心,调皮地莱斯特兄弟和斯利克森父子尤其起劲儿地恭维怂恿我,请我赏脸为大家清唱一曲。我用眼神求助于黑尔夫人,她则轻轻点头表示对我的鼓励,完全对我眼神的含义理解错误。盛情难却,我只好答应了大家的请求,桑顿小姐尤为开心,把我拉到大家的前面,然后看热闹似的回到我刚才坐过的地方。
好吧!好吧!我现在只能拿出身为歌手的本事了,我站在钢琴前面,说道:“那我就献丑了。我要唱的是一首我最喜欢的歌,歌的名字叫《The consequence of falling》,希望大家喜欢。”
人们以示鼓励地为我鼓掌,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使全身进入状态,然后稳住气息,我的脑中回响起歌曲的旋律,跟随着那熟悉而又优美的旋律,我放声唱了起来:
“Are you breathingWhat I’m brathing
(你的呼吸与我同步吗?)
Are your wishes The same as mine
(你的期许同我一样吗?)
Are you needing What I’m needing
(你所需的可是我想要的吗?)
I’m waiting for a sign ……”
(我在等待一个信号……)
就在此时,我看见桑顿先生走进了起居室,他站在人群之后,与我的眼神相对,我忽然意识到我的歌应该为谁而唱。他那英俊的脸,他的固执,他的原则性,好似都展现在我的歌中,就像是一种预示。
“……My hands tremble my heartaches
(……我的手在颤抖我的心在痛,)
Is it you callingIs it you calling
(是你在呼唤我吗?是你在呼唤我吗?)
If I’m alone in this I don’t think I can face
(如果我孤独一人,我不认为我能面对,)
The consequence of falling
(陷入其中的后果,)
The consequence of falling……”
(陷入其中的后果……)
我现在只能用歌声来表达我对他的感情,我多么希望他能了解这歌声的含义,我又多么害怕我的感情被他察觉,从而使我破坏了他和玛格丽特应有的姻缘。从各种意义上来讲,我都不可能和桑顿先生在一起,我的情感只能留给我自己。我一直是矛盾的,连这歌声也是矛盾的。
“……Are you thinking What I\'m thinking
(……你的所思是我所想的吗?)
Does your pulse Quicken like mine
(你的脉搏与我同频吗?)
Are you dreaming What I\'m dreaming
(你梦到的与我相同吗?)
I can\'t read your mind……”
(我读不懂你的思想……)
我知道他在注视着我,也许这是我一生中唯一能获得被他注视的机会,我在唱歌,我在他的眼睛里,我从他的眼睛里读到一种热烈的情感——就在这短短一瞬间,我在做梦,好似美梦成真,梦到他在爱着我。但我内心中的理智拿着矛盾的刀把美梦斩断,我不再与桑顿的眼神交接,把目光收回,空空地看着我面前的观众。
“……One step towards you Two steps back
(向你靠近一步,却又后退两步,)
Feels like I\'m crawling Feels like I\'m crawling
(感觉像昆虫般蠕动,感觉像昆虫般蠕动,)
If I\'m alone in this I don\'t think I can face
(如果我孤独一人,我不认为我能面对,)
The consequences of falling
(陷入其中的后果,)
The consequences of falling
(陷入其中的后果,)
The consequences of falling……”
(陷入其中的后果……)(注释1)
一曲唱毕,掌声热烈至极,宾客们都激动地与我握手,向我表示祝贺,这次的演出算是我最成功的一次了。我喜欢人们在听到我的歌时热情洋溢的样子,我对每一位喜欢我歌声的听众握手,除了桑顿先生。我受着斯利克森父子令我厌恶的恭维,甚至莱斯特兄弟其中的一位也从桑顿小姐旁边来到我跟前表达着他的仰慕,而我则大胆地与他们调情,逃避着桑顿先生的注视。
不久,晚宴结束了,我僵硬地与桑顿先生告别,同黑尔一家离开了桑顿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