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看见了余二余三兄弟俩儿，眼睛里急得冒火儿，"哟！知道回来啦！多早晚了这！"又推他们应付主顾去。
忙到下午四五点，那些主顾才陆陆续续散了。正是那冷冷清清时候，沈文轩沈先生这会子来了，手里照旧是捧着一卷中庸，站在柜台那边，"一碟豆干。"
刘掌柜的笑道："哎！您要辣油不要？我就记得您爱吃！"
待到沈先生在卤夫子里坐了，隔壁大酒缸里又响起声来，只听见是：
"啊！金瓶梅第二章啊……话说这时西门庆西大官人被叉竿打住了头，正待发作，回过头来，但只见那美貌妇人是：一捻捻杨柳腰儿，软浓浓粉白肚儿，窄星星尖翘脚儿，肉奶奶胸儿，白生生腿儿……"
"更有一件紧揪揪、白鲜鲜、黑裀裀，正不知是甚么东西……"
余三听到这里，好奇问哥哥余二道："哥，那白鲜鲜的是什么东西？"
那边坐着的沈文轩听到这里，忍无可忍，拂袖而去到了隔壁大酒缸，顾圣叹正高捧着金瓶梅在那读得津津有味，冷不防被人劈手夺下书来。
一看，只见沈文轩正站在他面前，一脸气愤填膺，通红着脸咬牙切齿道："下流！"
顾圣叹大不以为然，笑嘻嘻地看着他，"这就下流了？那你是没看过桃花影这小说，那写得，啧啧。哎，有空我读给你听？"
沈文轩颤着身子道："你……你……简直下流！"
"哎，"顾圣叹摇摇头叹了一声，"我怎么下流了，这大酒缸里，谁还是个没通人事的？读一读怎么了嘛，而且这金瓶梅里色情很少嘛，就算有，你不觉得那用词也很雅很准么？"
沈文轩嘴皮子上斗不过他，只气得哆嗦，说道："隔壁还有两孩子呢！你在这儿读这个，你觉得合适？"
顾圣叹皱眉寻思了一会儿，又抬头望着大酒缸的天花板，叽叽咕咕道："那以后就把色情的部分略过不提喽，免得叫人家说我带坏小孩子。"
说着又把眼从天花板上收回来，看着沈文轩手中那本金瓶梅，笑："诺，沈先生手里拿着我这书不给我，是打算带回去晚上自个儿看？哎呀随意啦，本来我这书就是带来给沈先生看的嘛。"
大酒缸里人都笑起来，沈文轩气得把书一丢，忿忿然骂了句"无耻！"转头便走了。
顾圣叹也不以为意，据缸而坐，继续又捧着那金瓶梅读起来，"啊，继续读啊……却又说西门庆也笑了，一会便问，干娘，间壁卖的是甚么？王婆道，他家卖的拖煎阿满子，干巴子肉翻包着菜肉匾食饺，窝窝蛤蜊面，热烫温和大辣酥……"
读到这里顾圣叹便停下来，大酒缸里的人正听得兴起，此时见他不读了，便问道："这位爷，怎不读了？"
顾圣叹盯着书，皱起眉道："饿了。"说着便洒洒然合上了书，自顾自起身去了隔壁卤夫子里买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