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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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沈乾云的回答, 第一排桌子离沈乾云最近的一个人走上来, 伸出左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你叫什么名字?怎么突然进我们班啊?”
“你是哪家的?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刚刚老徐出去, 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什么时候才回来?”
没有老师在的一年级丁班,那就是学生成了山大王。大家嘻嘻哈哈的, 根本不在意现在已经是上课时分了。
沈乾云从那人手臂下钻了出来, 伸手把刚刚掉在地上的那本书给捡了起来, 拍了拍灰尘, 把他们问的问题一个一个回答过去:
“沈云。”
“和林县来的。”
“刚刚才和院长打了招呼被徐老师带进来,徐老师就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把手中折了几页的书本抖落清楚, 然后拿起来看了看:“这是谁的书?”
“我叫陈欢。”刚刚把手臂搭在沈乾云肩膀上的那学生, 接过他手中的书,往一个方向砸了过去:“唐磊的, 这小子抄作业抄的书都砸出来了。”
丢过去的书本准确无误的砸在了一个人的脑袋上,那人本在奋笔疾书, 此时猛地被砸中, 哎哟一声, 手中一大团墨点点了下去,顿时整个卷面都污渍了。
那个名叫唐磊的少年浓眉大眼, 龇牙咧嘴的冲着这边,挥了挥手比划比划,最终还是坐了下去, 接着奋笔疾书了。
“哦, 所以你们是在抄作业?”
陈欢瞪了个眼:“我们这怎么能叫抄作业呢?我们这是借鉴!”
“先生布置的作业, 一般是策论议论古文,或者罚抄课文。这些你们要借鉴的话,要怎么借鉴呢?”
“当然是有水平的借鉴,看看同学谁写了,直接逼他说出中心要点,然后我们随便看看他的,再改改词句,不就又是一篇了吗!”
“而且就你说的那些古文和罚抄课文,我们怎么可能会做那么低级含量的事情呢?只有策论和议论,我们才会出马。”
听到陈欢这么说,沈乾云不难想象一年级丁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班级了,难怪徐留山的表情总是那么的郁郁不明,眉间纹路仿佛山壑。
特别是在路过其他班级的时候,眉目疏朗,来到丁班的时候,苦大仇深,那简直就是别人家的在星星上的孩子和自家在沟里的孩子的相对比啊。
沈乾云从陈欢的桌面上拾起了上面尚未干透墨迹的纸张,边吹气边看过去:“尝孟子有言,‘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此为先贤之准绳,亦为后世之标尺。然……”
一篇小策论,用小楷写下来,满满当当的六七百字占了一页纸。
沈乾云看完之后,把那张纸放回桌面上:“你们要交的策论的题目是《孟子》的‘离娄’?”
陈欢双手叉腰,昂着下巴看着沈乾云一脸的自豪:“是啊,怎么样?这是我自己做的小策论,他们这些人抄的都是我的立意!”
“呸,陈欢你要不要脸?立意明明是老徐留下来的!老徐明明是要我们根据‘离娄’的立意上交一篇策论!”
陈欢猛然被同班同学揭了短,在新同学面前维持不住面子,立马转身挥了挥手赶狗似的:“滚滚滚,好歹我也是把这篇小车轮给写完了的,哪像你现在还在奋笔疾书绞尽脑汁的写!你当心待会老徐回来收作业,交不上去,你就等着回家挨你爹的揍吧!”
“十回的作业也就这一回看你提前做了,平时不也是要挨你老子的揍。”刚刚说话的那个学生嘀嘀咕咕的,手下笔不停,也不再搭话了,显然还是自己亲爹的揍更能威胁他。
陈欢把人怼回去之后,看沈乾云在探身看另外一个人正在写的文章,那人已经写完了,正在晾墨迹。沈乾云就拿在手中一目十行的看了过去。
陈欢眼珠一转,凑过去用肩膀碰了碰沈乾云:“沈兄,你既然是和林县来的,那你是你家里有人当官送你来的太学还是你被举荐进来的?”
“我家无人当官,我是自己进来的。”
“你自己进来的,那你就是学问很好,所以才被举荐进来的咯?!”陈欢大喜,“那真的是太棒了!”
沈乾云已经看完了整篇策论,把手中那篇刚刚赶出来的作业放下:“怎么就太棒了?”
陈欢把人推着,让她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然后自己挤了过去,屁股挨了一点凳子,哥俩好地搂着沈乾云坐在一块:“我跟你说,我们一年级丁班汇集了整个太学所有爱吃的,爱喝的,爱玩的。总归都是一群来这里才补作业的,从来没有那些学问好的进来,你是第一个!”
“既然你来了,那以后我们抄作业就不要互相赶着抄了,反正我们抄来抄去,老徐也是要骂我们的,不是给我们一个丁,就是给我们两个丁。这种日子我们已经过够了!就指望着来个好学生,他先做好了,然后给我们传阅,我们抄他的,这样怎么说也能拿个三等丙不是!”
哦……沈乾云懂了,这是菜鸡互啄,就指望着来个霸王鸡,好跟在他身后呢。
陈欢话音刚落,他旁边的那个人就哈哈大笑的起来。沈乾云刚刚拿了他的卷子看,知道他叫李勇:“沈兄你别听这厮胡说,他明明是因为自己作业完成的不好,被老徐打了丁,回去被给他爹给看见了,怒不可遏就扣了他的月例!”
“他爹说了,要是他不自己完成作业,拿个三等丙回去,下个月的月例继续扣!”
这是班级上第二个在新同学面前揭穿他的人了,陈欢非常生气:“你就不能闭嘴吗?闭不上就喝墨水,还堵不上你了是不是!”
沈乾云笑着看他们打闹。
这群班级里的学生看起来全都生活质量良好,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贵公子,而且桌面上用的笔墨纸砚,无一不是精品,他刚刚拿了两个人的作业看,那纸张摩挲过去,厚薄适中,上面没有一点草杆残留,可见纸也是金贵的纸。
被人作为一个“新学生”,沈乾云把桌面上陈欢做的那份策论拿起来放到他手里,把人挤开,自己双手提笔在已经磨好的砚台里沾了沾笔,微微沉吟一下,便开始下笔。
猛的被人从凳子上挤下去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上,陈欢刚想站起来,好好训斥训斥这个新学生,结果就见人提笔要开始写字了,于是立马闭上嘴。
他探头往外看了看,没有徐留山过来的影子,便又回过来,满怀希冀的蹲在自己桌前,看着沈乾云下笔如有神。
周围的窃窃私语和打闹笑闹声,丝毫没有影响到沈乾云下笔的速度,他手腕有力,下笔顺畅,陈欢看了看前面的字句几眼,便断定这是个学问非常非常好的。
他在心中握拳:果然他们班要来一个能够成为他们作业老大的人了,以后他们就能抄作业了!他以后肯定能拿个三等丙的,再也不会被他爹扣月例了!
就在陈欢喜滋滋的幻想着,自己说不定能靠沈乾云作业拿个二等乙,去找他爹奖励点零花钱的时候,那边沈乾云已经搁笔了。
“好了。”
“这才一炷香的时间,这么快?”陈欢质疑了一下,随后又自己说道,“学问好果然就是学问好,写作业这么快。不像我,绞尽脑汁,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沈乾云正在吹干上面的墨迹:“‘离娄‘的立意就是‘规矩’,这个我已经做过好多回了,熟能生巧。”
纸上的字迹已经干得差不多了,沈乾云把那一张宣纸放在陈欢面前:“这是徐留山先生没有见过的策论,想不想要?”
陈欢两眼放光。
他看了看自己手上抓着的,自己写的策论,自己都能从上面读出四个字——狗屁不通。虽然他们对徐留山并不怎么客气,但是好歹对他的学识还是认同的,自己只能得个丁的策论,自己心里有数。
但是,沈云,这位新同学的策论,徐留山肯定没看过!而且这又不是布置给沈云的作业,那他要是抄了的话,那不是,那不是,那不是这回全班的丁就没有他的份了吗?!
想到这里,陈欢立马把手中自己写的策论团成一团,往后一抛,提笔就要往沈乾云做好的策论上写上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