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近了,才能发现原来这个山庄竟是如此奢华。山门不算隐蔽,可没有守卫,门口没有挂灯却仍然亮堂,抬头看去大门顶端的木梁上雕着繁花盛景,定睛细看,那狭长的方寸间竟是一副上京游春图,栩栩如生精美绝伦,不止如此,还在木柱上刷上了一层银粉,在夜里犹如月色在整扇山门上流淌,显得清贵又高雅。这还只是山门一窥,难以想象门后世界会是如何富贵堂皇。“藏丰山庄”四个大字被刻在门前的巨石之上,笔力苍劲雄浑,应当是出自名家之手,那字上亦用银粉描摹过,而且未见半点黯淡残缺,在这儿风吹日晒之下仍能如此明亮夺目显然是每隔一段时间都有人重新描摹刷上银粉。那巨石那不一般,仔细去看会发现有露出青绿色的石中玉来,竟是一块巨大无比的籽料。
这奢靡震得人说不出话来,远比方才隔着山头远眺时更为震撼。
可蹊跷的是这偌大的山庄里空无一人,就像个敞开大门的大金库,连个守夜巡防的都见不着。可若说没有人,从外面向里面看去,却见间间屋舍中都透出灯光来。
“小心些便是了。”杜意微解下了剑握在手中,脸色平静,丝毫不见紧张,似乎还有些跃跃欲试,“我倒要瞧瞧,是什么人在这里占山为王。”
他提着剑一头扎了进去,一只脚刚刚踏入大门突然就听到一阵骚动,再一抬头只见屋顶上“唰唰”站满了人,各个身着夜行衣,在夜色掩护下根本分不清有多少人,只是他们手上握着的连弩箭头寒光闪烁,全都拉满了弦,正蓄势待发,根本就是恭候多时。
一声“放”,千万支箭羽从半空中倾泻而下,半点不给人喘息反应的机会。那连弩威力极大,连着三箭齐发,弓箭手也都是训练有素,若是普通人此刻早已被万箭穿心,射成了只刺猬。可杜意微到底身手不凡,在意识到有埋伏时便已抽出如水长剑抵御流矢,剑光裹挟周身,根本看不清剑光中心之人快如闪电的身影,只能听见在阵阵剑光之中纷纷折枝落下的箭羽。
那箭雨连绵不绝,杜意微困在其中不得出,只能在飒飒声中隐约听见几声惨叫,半柱香之后,这场箭雨终于停下了。杜意微胸膛起伏不定,微微喘着气,他脚边空空一圈,可再往外的断箭却堆起了厚厚的一层。
“咚”的一声,一个死人从屋顶上摔了下来,杜意微循声望去,屋顶上那群弓箭手早已东倒西歪了半数,另一半则已逃走,而牧海舟正一身杀气地低头看着他,手中剑的剑尖正滴着血。
他从屋顶上跳了下来,杜意微才看清他手中那把剑周身漆黑,不似寻常精铁所铸,剑锋幽蓝,必定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
“你……”他一开口说话就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表情严肃,看起来像是要将杜意微给生吃了,可最终他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伸手握了握杜意微的手臂,确认他的安全。
杜意微的白衣上顿时出现了一个血印子,牧海舟立时放手,讪讪地看着。
“无碍。”杜意微不以为意。
他其实很想说,即使牧海舟不出手,以他的身法也能独自冲破箭雨,可见牧海舟的模样,这话实在显得太无情。
牧海舟顺手从地上拾起连弩,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脸色愈加不好看,杜意微凑上前去,拿在手中小心地扯了两下道,“机关精巧。”
“这制式不像是民间之物。”牧海舟回答道。
两人扭头,将目光投向那批弓箭手仓皇撤退的方向,不过喘息之间,那些从牧海舟手下逃命的人就已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训练有素。”
“也不像是寻常的护院家丁。”牧海舟归剑入鞘,与杜意微对视了一眼,只这一眼便已明了彼此心中所思。
牧海舟咧嘴一笑,那笑容令杜意微心头一松,僵硬许久的肩背也慢慢放松了下来,跟着也笑了起来,他不得不承认,即使他一个人也不惧万千箭矢,可有一人陪同在身旁分担的感觉过于美妙,“你身手很快。”
“是我小瞧你了。”牧海舟见他终于露了笑容,心里莫名的高兴,“扪心自问,若我身处箭网之中必不能如你这般毫发无伤。只是下回不要莽撞了。”
他终于将这句规劝说出了口。原本两人只是萍水相逢,相识也不过一天,说是陌生人也不为过,而杜意微的脾气有些傲,剑法内力更是深不可测,远不用他来担忧,只怕他这话说出口杜意微要不高兴了。
果然,杜意微冷哼了一声,小声嘟囔,“中原人果然心思多,躲在暗处放冷箭算什么英雄好汉。”
牧海舟哭笑不得,“我也是中原人。”
“你的心思不多吗?”
牧海舟一噎,连忙道,“当然!我当然没什么心思!”
杜意微又送了一声“哼”,以示不信,提着剑朝山庄深处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