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个孩子若是害怕周围环境的改变,不愿意跟着回冯家,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怕就怕里面说不得还有那教坊嬷嬷的手笔,那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难不成嫌钱不够,撺掇着女孩子不回来还想再赚一笔?
“姨娘莫要着急,待我明儿去教坊问问。”她开口道。
宋姨娘如得了主心骨似得,收起了嚎叫,缓声道:“可是得你去瞧瞧,这家如今就靠你撑着了,老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们都是些没主意的女人,劝不动那丫头啊!简直就像是中了魔似得,连我这亲娘她都不要了啊!”
冯少棠有些不耐了,只道:“姨娘放心,我是必去的,少芝是我妹妹,我自不会让她呆在教坊哪种地方。姨娘不如去后厨看看我娘他们准备的如何了?”
宋姨娘却听不出她这话里赶人的意思,只道:“才去了几句话的功夫,能备的如何?少爷啊,你说说看,一个女孩儿家怎么就偏爱上那么个腌臜地方……”
冯少棠抿了抿嘴角,瞥了眼进门之后,就坐在院子石凳上,一句话没说,如同石头人般的少女:冒名顶替的冯少兰。
对于弟弟没了以后,教坊特意买个女孩子来顶替少兰,管事嬷嬷是这么解释的,因为宋家这些府邸不断的点冯少兰出堂会,所以她贪恋钱财,想着要是冯少兰没了,只怕堂会也没了,为了维系生意,这才买个样貌仿佛的女孩子来充数。
若真如此,眼前这冯少兰就来路清白,并无危险。但如果并不是呢?万一她是哪里安插进来的呢?自己身上的秘密太多,在家里放一个陌生人,总得先摸摸清楚才是。
至于少芝的事,等明儿去了教坊,自然什么都明白了,所以哪有功夫和宋姨娘闲磨蹭?
“姨娘或者回屋子去瞧瞧,家里还是七年前的模样,也不知道当下收拾得能不能住人?”她又开口催促道。
宋姨娘这才收起眼泪,提溜着包袱:“得,我回屋去瞅瞅,这教坊里啊,真不是人住的地方,还是我原来那间朝东的厢房舒坦,可惜丫鬟婆子都没了,等明儿账上支了钱,还得上外面买去!家里竟然连个门房都没有,方才回来的时候我们可喊了老半天呢!”
冯少棠沉默不语,账上支钱?要有公帐呢!老爹走的时候就没带多少钱,大半都是留给几个姨娘的。
当然她也明白,几年下来,那些个抄家剩下的散钱估计早也花完了,没得指望。这回上京,李大帅生前倒是特批了盘缠给她赶考,琰泽又私下里塞了自己的全部积蓄,可已经被自己凑给了教坊管事了,如今还欠着老毕的外债呢!
她是翰林,所谓富尚书,穷翰林,她的年俸也就一百贯钱。京都的物价极高,就拿她和毕昔年租的那院子来说,光一个月的租子就要六贯!
如果她没得回老宅,光租院子的花销就要用去她年俸的大半,再算上吃喝嚼用,一百贯根本经不住花!还买什么丫鬟婆子?宋姨娘难道真以为她考上了状元是捡到聚宝盆了不成?
“姨娘,我如今初入官场,俸禄尚低,只怕还用不起丫鬟婆子。”冯少棠直接了当的回道,干脆斩了宋姨娘的念头。
可显然宋姨娘却想法完全不同,她闻言吃惊的捂住嘴道:“用不起丫鬟婆子?难不成我们熬了七年,出来还享不了福?难道官府没有把从我们家抄走的钱还回来吗?”
冯少棠:“……”皇上是特赦了老爹,赎他无罪,又不是平反!哪有抄家后还能吐出来的!
“哎呀!那可不行啊!”宋姨娘似乎比方才女儿不归还要着急,她扯着冯少棠的袖子道:“我还指望给少芝备嫁妆呢!你也知道,她是进过教坊的,名节上受了损,再不多备些嫁妆,怎么能嫁到好人家去啊!少爷啊!这事你可不能不管啊!得去跟官府要钱!我们冯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原来还是有些薄产的!得连本带利的要回来!”
冯少棠这下子连踹飞她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