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识在房里脱了衣裳上药,后背够不着就不上了,刚要穿上衣裳,皮小山一蹦一跳推门进来,脸上堆满了笑。脆生生地说:“阿爹让我来给您上药。”
“哼,算你们还有良心。”
闻识也不客气,扭过身子让她给自己上药。
“嘶……你轻点。”闻识却用手捂住了嘴角,真是哪哪都疼。
夜间,沈宅。
沈从岸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在灯下拿着一叠小像看着,小像下方写满了身世性情等字眼,笼统都是些资质平庸,家里揭不开锅的女子。他看了几张便看不下去了,不是他眼光高奇,而是他自小被父母眼珠子一般爱着,母亲在时每每说要给他找个极好如意娘子,后来也曾订了亲,虽是被贬官宦的女儿,好歹也是书香世家。
母亲那日拿了婚帖回府时乐不可支的神态犹在眼前,“若不是朝廷小人作祟,这张大人也不至于被贬如此,你若能嫁入张家脱了商籍入官籍,此生大有着落,为娘便安心了。”
后来两家交好,时常往来,那女子果然有几分聪慧,小小年纪便考上了举人,若能一朝了进士,必然前途无量,难得是与他这商贾之家往来,全无官宦人家的架子,呵护备至。
珠玉在前,这些人怎么能比。
太久没想起从前,以为人海茫茫,就将她全然忘了,哪知不过轻轻一想,原来音容笑貌都那般清楚,好像根一直卡在心里的刺,不动不痛。
沈从岸轻轻一叹,伸出手指随便挑出一张,“就这个吧。”
青橙知晓他的心思,默默揣进怀中,走到他身后伸手在太阳穴处轻轻揉着。“公子这般委屈自己,只怕老夫人在天之灵也不安心。”
沈从岸低声说:“若是委屈些能让沈家安然无恙,那我委屈死了也甘心,只是她们欺人太甚,青橙,你知道程新在外面怎么说,她说要将我养在外室,我这样招蜂引蝶的男子,即便生了女儿也不能抬妾,有辱门楣。”
青橙目光一冷,“她这样的人,公子让她流放都是轻的,若您准许,我便去收买衙役让她死在路上。”
“她这种人,风光一时,若让她今后落魄地活下去只怕比死更难受。其实她若不是欺人太甚,我也不必伙同苏长海定了她的行贿偷税,倒卖私盐的罪名,如今程新的生意被苏长海接手了一半,只怕日后她不会如现在一般安生了。”
苏长海这个人,外表敦厚老实,其实肚子里的坏水不比程新少,只是更懂得韬光养晦的道理,这才是最危险的狼。
只好走一步看一步,行商如临战场,甚至比之更加凶险,一不小心便是满盘皆输。
“气死我啦。这帮猪狗不如的东西,老天怎么不把她们一个雷劈死。”
蔚蓝这时端着茶,跺着脚走了进来。
沈从岸挥挥手,青橙抬步站到一旁,只见蔚蓝一脸怒容,抬眉斥他:“你是公子房内贴身侍从,总这样没有规矩让下人怎么看你。”
蔚蓝不服气,仰脸喊道:“你要是知道那帮人渣在外面怎么嚼公子舌根,只怕比我更气。”
青橙拿眼瞪他,他才猛然捂住嘴。
“怎么,我的传闻又有进展了?你倒说说吧。”沈从岸表情淡漠,毫不在意地端起茶杯。
青橙的眼睛几乎喷出火来,回身对沈从岸福身说:“外面那些人不知根本,公子还是不要理会才是。”
沈从岸放下茶杯,唇角勾起,“不妨事,让他说罢。”
蔚蓝这才撅起嘴开口:“刚才我听下人说,外面都在传公子夜夜去天香楼勾,勾三搭四,一夜御三女。还,还说公子已经珠胎暗结,才,才着急要找人入赘当这便宜的娘。呜哇……她们凭什么这么说公子,公子这样好的人,哇哇哇……我明天就去祝山上香,让菩萨惩罚那些恶人!”
青橙听了目光冷了又冷,“简直一派胡言!是谁在沈府散布流言,我打杀了他!”
沈从岸神色平静,仿佛听的是别人的事儿,唯有桌下紧紧攥住的拳泄露了一些心绪。“悠悠众口,岂是杀一两个能堵上的,只怕到那时又会传我凶狠残暴。”
“难道就任由她们信口雌黄?”
“清者自清,还能怎样,况且我的确是抛头露面,左右逢源,哪家公子如我一般。”沈从岸苦笑,自弃于张家之后又失了名声,他便不再对婚姻之事抱有任何期待。
难道可以一边抛头露面,一边得了好名声,世上哪里有这两全其美的事情。
“啊,对了,我还听见一桩事和公子有关。”蔚蓝在原地一跃而起,眼角还挂着泪珠。
青橙皱眉瞪他:“你又有什么事?”
蔚蓝头脑一缩,移开目光不与他对视。“听说有人在浴馆为了公子与人打了一架,不对,是被人打了一顿。”
“为我?”沈从岸问道。
蔚蓝点头,将听来的消息给两人仔细说了,青橙的脸色缓和一些,“这世上也不光都是蠢人。”
“或许吧”沈从岸左手两指去转动右手上的扳指,目光若有所思。